澀澤龍彥時刻謹記澀澤榮一分享給他的過來人經驗,中也願意親近魏爾倫他們，他就表現得和善一些。中也想要排斥他們，他跟著冷臉就對了。
至於魏爾倫刺他的那一刀，以著中也的性格,這個仇,他會幫他一直記著。雖然在澀澤龍彥看來,當時中也對魏爾倫的一頓暴揍再下,已經算是給他報複回去了。
此時此刻,從中也口中得出確定的態度,澀澤龍彥忍不住翹了一下唇角,然後恢複成嚴肅模樣,反問道：“那中也為什麼要給蘭堂和魏爾倫頂罪呢？無論怎麼看,當年的中也都是受害者吧？”
中原中也下意識抬頭,有些懵地看向澀澤龍彥。
頂罪？受害人？
澀澤龍彥抬起手,掬起中原中也垂落在肩膀上的橘色發絲。他的手指輕動，將這宛如陽光一般的微蜷發絲纏在指間。
澀澤龍彥的聲音仍在繼續。
“中也先是軍方實驗的受害者。”
之前中原中也就跟他說過自己是軍方“荒霸吐”計劃的實驗體,但那時澀澤龍彥並沒有將中原中也跟橫濱曾經的軍事研究基地聯係在一起,因為政府背地裡冠以各種代號的異能實驗實在不少,橫濱的軍事研究基地隻是其中之一。
就說現在軍方那個頗有名氣的異能特種部隊「獵犬」，裡麵的成員都經曆過異能技師的手術來提升過實力,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還要手術維持效果。
「獵犬」的異能手術不是秘密,這樣手術到底是怎樣來的,彆說軍方的人心知肚明,就是知道些許情報的人都能夠猜出來。
人體實驗是什麼樣子的？
一想到中原中也曾是實驗品,被各種殘酷對待,澀澤龍彥就有繼續黑化的趨勢。
沒有立刻黑化,還是因為“荒霸吐”計劃的相關需要時間來調查。找到相關負責人,摁死沒商量。
蘭堂和魏爾倫來京都找中也之前就先將當年軍事研究基地的幸存研究員和他後來建起來的實驗基地搗毀，在澀澤龍彥看來，他們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不過，這事兒沒完。
這樣的實驗除了執行人，還有負責批準給錢的高層。等澀澤家跟政府的合作正式達成，調查也會少一些阻礙，他絕對要讓他們身敗名裂後再弄死他們。
心中盤算著足以在政府內部掀起地震的小計劃，澀澤龍彥表情嚴肅地繼續道：“然後是法國諜報人員行動的受害者，尤其是那個蘭堂。要不是他想要用異能力奪取中也的身體和力量，誤打誤撞將封印解開，大爆炸根本不會出現！”
心中卻道：感謝那場大爆炸，讓中也得到自由。
澀澤龍彥強調道：“涉足神的領域，妄圖製造神明控製神明，被這貪婪妄念反噬也是活該。”
澀澤龍彥的表情緩和下來，他深深地看向神情仍然有些懵的中原中也，認真地說道：“因為太過美麗強大而被覬覦，不是中也的錯，是人類太過貪婪。”
包括他。
縱是有一日，他不得不化身覬覦神明囚禁神明的狂妄之人，錯的也不會是沒有接受他灼熱妄念的中也，而是膽敢褻瀆神明的澀澤龍彥。
當然，他還是希望中也能夠接納他的妄念，允許他的褻瀆，嗚，他真的不想被中也討厭。
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擂缽街的問題上，澀澤龍彥收斂此刻並不適宜的妄念，總結道：“即使有人要對那三十萬條生命負責，也應該是搞出那種實驗的軍事研究基地和搶奪中也的蘭堂魏爾倫他們！”
不恰當地說一句，有人因使用烤箱失誤，炸了房子傷了人，受傷的人是怪烤箱還是使用烤箱失誤的人？
“可是……”中原中也猶豫，死了那麼多的人。
“沒有可是。本地政府也很有問題。”澀澤龍彥繼續指指點點，“鈴繁町離市中心那麼近，旁邊就是海灣大橋，這麼深的坑，他們怎麼一點補救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麼放著？任由坑裡違章亂建？”
中原中也不自覺跟著點頭，可不是一直放著不管，最起碼他上輩子死掉的時候，擂缽街一直都是這副模樣。
當上港口Mafia的首領後，中原中也其實很想將擂缽街填平的。隻是，那時候的擂缽街內牽扯到了太多的利益問題，即使港口Mafia是關東一代最大的極道組織，但在智多近妖的前代首領自殺，得力的遊擊隊長脫離組織後，港口Mafia的王位搖搖欲墜，中原中也焦頭爛額，擂缽街填平計劃遙遙無期。
“填平擂缽街？”澀澤龍彥歪了一下頭，認真地問道：“中也想要填平擂缽街？”
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嘟囔出聲了，中原中也有些尷尬地撓了撓下巴，乾笑兩聲，小聲道：“我知道有些異想天開……”
在橫濱說填平擂缽街，簡直是癡人說夢。
填平擂缽街涉及到了誰的利益？
生活在擂缽街中的人不會希望失去住處，哪怕再簡陋。
那些從擂缽街汲取新血的極道組織不希望失去這樣一個龐大的鬥獸場，越是混亂的地方，能活著走出來的人越是堅韌。
更彆說，填平擂缽街本身就是一個耗時耗力還耗錢的巨大工程。
“不是異想天開。”澀澤龍彥偏頭看向那座巨大又醜陋的螺旋形街道，緩緩開口：“中也的理想必將成真。”
不就是填平擂缽街嗎！
中原中也的夢想必須成真！！
正好，澀澤榮一正在跟政府那邊談合作，一些利益交換中，不如將填平橫濱擂缽街加進去。
這本來就是政府的工作。
嗯，再來幾條附加條款，比如要安置好擂缽街現有居民，免得中也為他們擔憂。
至於政府要怎樣破開一眾極道勢力的封鎖整改擂缽街，那就是政府部門自己的問題了。
屍位素餐了這麼多年，是時候動起來了。
中原中也不知道澀澤龍彥的計劃，他隻笑了一下，說道：“希望如此吧。”
他並不抱希望。
有權有勢的時候都沒有什麼希望，現在沒權沒勢就更彆做夢了。
不再提擂缽街的話題，中原中也和澀澤龍彥下了橋，中原中也指著下方的一個橋洞，道：“大爆炸後，我腦子空空的，什麼都不知道，差點就餓死了。白瀨他們……那時候的「羊」是兒童互助團體，孩子們團結起來，防止被那些大人抓走賣掉。他們無法眼睜睜看著彆的孩子餓死，所以救下了我。”
澀澤龍彥站在中原中也的身後，竟有些不敢想象差點餓死的中原中也會是什麼模樣。
中原中也沒有避諱當年的弱小狼狽，他雙手叉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語帶感慨地說道：“我還是幸運的。”
能量失控爆發後，他不僅活了下來，還脫離了研究基地的掌握，以人類的姿態長大。
要不是因為他沒有過去，不會做夢，他或許會對這個人類身份更加深信不疑，而不是意識到自己非人之處後，暗暗將那些心事壓在心底。
澀澤龍彥抬手，輕輕地按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未來冷漠倨傲的超越者此刻柔和了表情，鮮紅的眼瞳看向前方肮臟的橋洞，緩聲道：“我為此感到慶幸，並由衷感謝他們曾經對你施出的援手。”
若他的人生中沒能遇到中也，那會是一片黯淡的灰白色，了無生趣。
中原中也抿了一下嘴唇，他始終都記得「羊」對他的救命之恩，所以在意識到自己的異能力後，努力變強，他想要保護「羊」的大家。
隻是，「羊」想要的太多了，那已經不是他能夠滿足他們的。
他可以為保護「羊」的安全而戰鬥，卻無法為滿足他們的私欲而殺戮。
中原中也閉了一下眼睛，不再去想那些曾經讓他痛心不已的背叛，而是專注於曾經生活中美好的片段，並將它們拿出來跟澀澤龍彥分享。
“看到那邊的船塢沒有？”
“嗯，有些破。”
“還好吧，我在「羊」裡出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到這個船塢裡偷零件。”中原中也屈指撓了撓臉頰，這種小偷小摸的行為自然很不好，但在擂缽街卻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我當時差點就被抓了，幸好我跑得快。”
“是啊，幸好。”澀澤龍彥跟著點頭，要是小中也被抓到，說不定會被船塢主人打。
幸好沒被抓住。
“看到那邊的黑塔嗎？那叫骸塞。我以前喜歡站在骸塞上往下看，不僅能夠看到整個擂缽街，連橋對麵的橫濱市都能看到。”
“橫濱的景色還不錯。”澀澤龍彥暗搓搓地拉踩了一把，“隻是跟京都比起來還差點。”
“嗯……”中原中也摸了摸下頜，點頭：“確實差點。”
成天打打殺殺炸炸，多少建築也不夠這裡的勢力謔謔的。而且……不是他說，港口Mafia總部那五棟黑色大廈，其實不怎麼好看。
中原中也呼吸著鹹腥中帶著血氣的空氣，用雙腳丈量著這片舊日的土地，與澀澤龍彥分享那些不曾宣之於口的過去。而澀澤龍彥從中原中也的敘述中，輕易地察覺出那些過去跟時間的不匹配，但他沒有戳破這一點，而是靜靜地聽著，在腦中勾勒出中原中也的成長軌跡。
他們一起在擂缽街裡繞了一圈，引來窺探目光無數，但都被澀澤龍彥召喚出來的持木倉異能生命體的存在被逼退了。
擂缽街的人大膽又瘋狂，覬覦著每一個進入這裡的外來者。但他們又很識相，不會明知危險卻放任自己的欲-望。
離開擂缽街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三個少年。
那三個少年注意到澀澤龍彥身後的異能生命體後，頓時麵色一變，二話不說往旁邊躲去。
中原中也的目光掃過其中一個少年那熟悉的麵容和他們手腕上戴著的藍色皮帶，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就那麼向前，從三個少年的身前走過。
“啊，對了，還有一個地方非常有趣，離開橫濱之前得去一趟。”
鈴繁町臨海遊戲廳中，中原中也一巴掌拍在街機操控台上，他抬了抬下巴，興致勃勃地道：“來比賽啊，三局兩勝。”
橘發少年笑得明媚張揚，鈷藍眼眸灼灼發亮，說出了讓澀澤龍彥無法拒絕也不願拒絕的話來：“贏家可以對輸家提出一個要求。”
澀澤龍彥的眼睛唰地一下子亮了起來，脫口道：“什麼要求都可以嗎？”
比如，今天訂婚十八歲結婚，也可以嗎？
什麼？日本沒有同性婚姻？
這不是問題！
澀澤榮一準備的那些談判條件中，除了澀澤家的利益、異能者的各項保護與約束條款外，#推動同性婚姻，至少兩年後允許登記#這一條要求可是標紅高亮。
不然，追到中也後，澀澤龍彥不介意跑去國外結婚，到時候國籍可就變了。
澀澤龍彥仿佛看到了提前通關的黃金提示，不由得露出了期待的表情來。
中原中也興奮的小表情一滯，忽然想起自己當年跟太宰治比賽打遊戲慘敗時的憋屈。當然，那次是因為太宰治耍詐，故意往他那台遊戲機裡倒了水，但他當時沒能發現，著實讓那家夥得意了好一陣子。
雖然中原中也不覺得澀澤龍彥會乾出那麼無恥的事情，而他自己在街機遊戲對戰上還是蠻有信心的，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跟人打還是要謹慎一些。
他連忙補充道：“隻要不超出輸家的能力範圍……”語氣有些發虛，“就是，太過分的要求不許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