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2 / 2)

她風華正茂 溫涼盞 15265 字 4個月前

樂安覺得這個洞房花燭夜還行。

她睡得很早,又睡得很好,一覺連個夢都沒做一個,醒來時隻覺得神清氣爽,生龍活虎,精力充沛——

就是時間有點兒不對。

她看看床頭才燃到一半的龍鳳燭,再看看仍黑魆魆的窗戶。

若是往常這樣早醒,她也不會勉強自己再睡,而是會起來,給自己找點事兒做,但此時——

她扭過頭,將視線從窗口轉移到身邊,看著自己身前

於是便看到一片雪白。

是一件雪白的中衣。

一件穿在男人身上的,雪白的中衣。

再準確點說,是穿在睢鷺身上的,雪白的中衣。

而她在睢鷺懷裡。

——所以他是什麼時候爬上、/床來的?

樂安毫無印象。

不過這不重要,今晚(太陽還沒出來,當然是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燭夜,也是睢鷺的,所以睢鷺會出現在這裡,合情合理,合情合理嘛。

可再合情合理,也無法掩飾他睡著,她醒著,而兩人雖然緊緊抱著,但貌似什麼也沒做的事實。

為什麼沒有叫醒她?

樂安有些糾結,瞄瞄睢鷺的臉。

他睡前應該是沐浴過,頭發甚至還帶著點微濕,此時迤邐地散落著,映著他紅潤的臉,隻顯得黑發如墨,麵容如花。

他應該喝了很多酒,身上除了沐浴時染上的澡豆的香味,還有一絲揮之不去的酒氣,不過很淡,並不算難聞。

所以,可能是喝多了,喝醉了,於是自然啥都乾不了了,能爬上、/床抱著她睡,估計都是被侍女硬拖上來的。

又或者——

樂安忍不住伸出手,戳戳自己眼前那片雪白。

雪白之下,是少年的胸膛。

少年的胸膛並不寬厚,硬硬的骨頭上,隻有薄薄的一層肉,但那層肉很結實,又堅韌,仿佛散發著蓬勃的少年朝氣,仿佛日光下茁壯生長的小樹。

這昭示著他的年輕。

是啊,真的很年輕。

完全沒有經曆過情愛,甚至可能都未曾有過心動,在本應情竇初開的年紀,他卻因為命運的捉弄,早早地便踏上一條與同齡少年截然不同的路,於是從此風花雪月與他無關,於是就連至關緊要的婚姻大事,也成為了他實現理想的一部分。

樂安毫不懷疑睢鷺對她的心意。

但正如他所說,他的心意,與齊庸言等人對她的心意,是不同的。

他尊重她,敬仰她,敬愛她,甚至還可能崇拜她。

所以他費儘心機站在了她麵前,吸引了她的注意,謀得了這樁婚事。

但那無關風花雪月。

他隻是在追光。

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甚至可以說,這種感情是比普通的情情愛愛更牢固和堅韌的。

但到底不一樣。

感情並沒什麼高低貴賤之分,隻要是真摯的感情,就是彌足珍貴的。

然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不代表沒有區彆。因為理想信念相同而生的情誼,與或雋永或濃烈的、僅僅因為對彼此的吸引而生出的男女之情,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情感。正如對親人的感情與對愛人的感情,都是愛,卻迥然不同。

樂安不會混淆這兩種情感,但過於年輕的少年,卻很可能會。

所以對她懷著純潔的同道之情的他,所以年紀輕輕還不知情滋味的他,在洞房花燭夜這樣的重要時候,在已經把她擁入懷中的時候,卻仍舊能夠純潔無瑕如嬰兒般,隻單純地抱著她入睡。

反倒顯得早早設想過洞房夜的她很有些汙穢不堪。

咳咳。

樂安略微感覺到了一絲絲的羞愧。

嗯,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反正本來她應允這樁婚事,便有些陪著他玩的意思,至於怎麼玩,她是無所謂的,做真夫妻也好,表麵夫妻實則同道也好,她都無所謂的。

嗯,無所謂——

想著無所謂的樂安,手指卻無意識地,狠狠戳了戳少年的胸膛。

然後——

“公主……”

還帶著濃睡後的鼻音,在她頭頂幽幽響起。

樂安愣愣抬起頭。

便看見方才還熟睡的少年,赫然已經醒來,明明說話都還帶著鼻音,但背對著燭光的那雙眼,卻璀璨閃耀如星辰。

“……你終於醒了。”少年又用帶著鼻音的聲音如此說道,聲音很輕柔,臉上也帶著笑。

但不知為何……

樂安總覺得聽出了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嗯,一定是錯覺吧。

自知自己打擾了對方睡眠,樂安有點心虛,慌忙收回搗亂的手指,假裝自己沒乾過壞事兒一樣,“嗯,醒了醒了,沒事,不用在意我,你繼續睡。”

說罷,看看少年被自己身體壓住的一條胳膊,她又貼心地道:“胳膊壓麻了吧?壓麻了很不好受的,鬆開我吧,我去一邊睡。”

說罷,便想滾到一邊。

然而,出師未捷身先死。

少年本來因為睡覺已經鬆開的雙手,此時突然又緊緊箍住她,箍地她動彈不得分毫。

他低下頭,將下巴放在她腦袋上,輕輕磨蹭。

“公主,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嗯?”

“今晚……”

少年咬牙切齒地說著——沒錯,樂安這次聽出來了,少年的確是咬牙切齒,隻不過咬牙切齒的原因,跟她原本設想的,似乎不太一樣。

“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啊……”

說罷,少年的吻如驟雨一般落下。

野獸似的,將她吞吃入腹。

*

東方悄悄露出了魚肚白。

樂安平時起床不算早,或許是因為之前那幾十年太勤政,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以致退下來後,樂安格外喜歡睡覺賴床,此時夏末,晝長夜短,人們大都卯時,也就是天剛破曉時便起來,可樂安卻一般都會多賴半個時辰的床,甚至過了辰時,天光大亮才起。

平常伺候樂安的侍女也知道她這個習慣,因此一般卯時時是不會去打擾叫醒樂安的,再加上今日是新婚翌日,誰也不會沒眼色地早早地去打擾人家新婚小兩口。

於是天剛亮時,無人來新房打擾。

直到辰時都過去好久了,眼看早食都要涼透了,才有侍女輕輕敲了敲門。

——本來這活兒應該冬梅姑姑來的,但冬梅姑姑昨晚守著聽牆角守太晚,最重要的是還沒守到想聽到的,勞累加晚睡加悲憤,再加上老人家年紀大了,本來就覺多,幾重疊加之下,最終結果就是,到現在都還沒睡醒。

於是隻能侍女來叫公主駙馬起床。

“公主?公主?該用早膳了。”

侍女小聲叫著。

然而門內闃然無聲。

敲門的侍女和同伴對望一眼。

決定偃旗息鼓。

還是等公主自己醒來吧,反正公主昨晚那麼早睡,就算賴會兒床,也很快會醒來。

於是侍女便安心在門外等待。

結果,這一等,就直等到了快中午。

辰時末,冬梅姑姑終於醒來,意識到自己睡過頭後,匆匆洗漱後急急忙忙就要去伺候樂安,卻在剛出門就被小丫頭告知,“公主還沒醒呢!”

冬梅姑姑看了看頭上明晃晃的日頭,覺得自個兒怕不是還沒睡醒。

昨兒公主比她早睡那麼久,居然這會兒還沒醒?

*

不,其實樂安醒了。

剛開始是沒醒的。

畢竟雖然她半夜時就醒了,但奈何,之後又……嗯,不可描述到快天亮,直到眼看著窗外朦朦朧朧透出一絲晨光,精力充沛地跟野獸似的少年才心滿意足地放過她,抱著她入睡了,而她經過那一番狠折騰,原本清醒的腦子變成了漿糊,於是也跟著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但到底昨晚睡得早,於是又睡了一個多時辰後,差不多辰時中,日光已經明晃晃的,蟬鳴也軒然躁動起來時,樂安便又醒了。

她想起床。

不為彆的,就為趕緊洗個澡……

但奈何有人不讓。

“再睡一會兒……”

薄薄的錦被裡,少年半睡半醒,雙手倒很是清醒的樣子,牢牢地箍住樂安,似乎怕樂安不答應,還腦袋伸到她胸前,使勁兒地蹭她,本來茂密又順滑的長發,經過之前一番折騰後很是淩亂,毛茸茸的,蹭地樂安忍不住直想笑。

“可是,你該起床讀書了。”樂安忍著笑,湊到少年耳邊魔鬼低語。

這可是之前他自己的保證,保證不會因為在考試前大婚便耽誤了學業,畢竟考試馬上就到,留給他的時間可不多了,每一分一秒都珍貴無比,可容不得浪費。

少年果然被樂安這句話驚地清醒了一瞬。

但也隻是一瞬。

“今天是特殊日子。”他說道。

這次可沒一點鼻音了,顯然是已經醒了。

而醒了的少年,訴求似乎也從原本的賴會兒床,變成了彆的。

樂安感覺到少年的灼熱。

“所以今天不讀書。”少年說著,身軀已經又壓了上來。

樂安:……

就不該相信年輕的男孩子能用上半身管住下半身。

她有點擔心他的考試了。

不過,現在,似乎也顧不上這麼多了。

因為外麵有侍女敲門輕喚:“公主?公主?該用早膳了。”

彆叫了,睡著了,還沒醒。

樂安拚命壓抑著聲音,痛苦又快樂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