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人追人是她這個樣子的。
捧著臉告訴對方不要不識抬舉。
外滿漆黑的天突然閃了一下, 雷聲轟隆隆乍響。
離得太近了,仿佛就劈在心口。
江以明闔了下眼皮:“你是在追人,還是威脅。”
“追人啊……”
姑娘拖腔帶調地回答, 然後用溫度計另一端頂了頂他唇縫。
她滿身熱氣仿佛都順著小小一根玻璃棍兒渡了過來,在悶熱夏夜燒著兩個人的心頭。
江以明遲了幾秒才推開她。
視線在她酡紅的兩頰掃了兩眼,警告:“少說瘋話。”
“我沒有啊……”
“舌頭彆動。”
沈倪撓撓鼻尖:“……噢。”
溫度計取下來一看, 已經燒到了38度多。
江以明看她昏昏沉沉要睡過去,蹲下與她齊平:“告訴我, 燒幾天了?”
“就今天啊。”
“確定?”
沈倪突然委屈起來, 說:“……你不理我,我就生病了。”
其實不算假話。
把自己鎖家裡改稿那天起,她就一直吹著空調。
越吹越熱, 打低溫度繼續吹,身上的燥氣卻更重。
前麵是趕稿沒注意到, 等趕完稿的瞬間,腰酸背痛骨頭疼這些感覺同時湧了上來。一覺起來連人都軟了。
她知道自己可能病了, 摸黑爬上四樓。
敲著敲著門,就被剛回來的江醫生逮了個正著。
現在說起這些話的時候, 聽起來就像埋怨。
——你不理我,我把自己折騰病了。
——看你還不理我麼。
沈倪跑到四樓來帶了許多私心。前麵被江以明的冷態度晾著, 現在仗著自己病了他會心軟,她就使勁到跟前蹦躂。
等真正摸進他家,又成功賴到他,那顆懸著的心就下來了一大半。
她抱著他家的沙發枕, 得意急了。
整個人像在雲間穿梭, 一會兒難受一會兒高興。
摸著摸著就在沙發上抱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她眯眼揣進懷裡。而後感覺到自己嘴唇被什麼東西頂開, 含了一會兒會有點苦。緊接著溫水就噸噸噸灌了進來。
她閉著眼小聲說:“你理我啦……”
腳步聲在身側停了些時候,他衣服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沈倪又說了一遍:“江醫生,我真的真的很認真的。”
“……”
“我從來沒那麼認真追過彆人。”
沈倪聽到拖鞋和地板摩擦的窸窣聲,腳步聲遠了一些。
他好像進廚房了,留下一句冷嘲熱諷:“追的還不少。”
她睜開一側眼縫,認真修改病句:“我從來沒追過彆人。”
裡邊響起淅瀝水聲,他沒回答。
沈倪大聲說:“我說我沒追過彆人。”
“聽到了。”裡邊答。
“江醫生。”她下一秒又委屈起來,“……你彆不理我了。”
江以明洗完水果出來,剛剛還在講話的人已經歪倒在了沙發上,懷裡揣著大橘。大橘眼巴巴地望著他,一副要想逃逃不了的樣子。
“待著吧。”他說。
因為沈倪占據了整張沙發,江以明換完衣服出來隻能坐地板。
外邊悶雷聲陣陣,偶爾夾雜閃電突然驟亮。
他起身把窗戶關嚴實了點,打高空調。
屋裡屏蔽了外麵風雨,溫度適宜。今晚連頭頂獨一盞白熾燈也不再顯得那麼孤單。
江以明偏頭看向沙發。
或許是睡著了,她眉眼間的委屈淡了幾分。也沒有往常那樣聒噪,開口閉口總是江醫生、江醫生的。
訛他訛得那麼明顯,像個十足的小孩。
什麼都擺在臉上。
江以明默默看了許久,指尖不小心碰到兜裡的熊貓貼紙。
手一抬,貼紙輕巧落在她眉心。
***
沈倪早上醒過來,先懵了幾秒。
外麵暴雨如注,劈裡啪啦敲著玻璃窗。
她把自己往薄被下麵縮了縮,伸手拍拍全身上下。骨頭沒那麼酸了,鼻尖噴出的也不是熱氣。再用手背貼貼自己額頭,想探溫度。
忽然碰到個奇怪的觸感。
沈倪摸遍全臉,從眉間撕下來一張特彆幼稚的熊貓貼紙。
沈倪:“……?”
在她對著熊貓貼紙發呆的空檔,門哢噠一下響了。
她立馬躺平,假裝沒醒。
江以明進來的時候還在接電話。
沈倪豎著耳朵,聽到他說:“嗯,今天有事……沒什麼,不用幫忙……對,明早跟你串班……抱歉了,這麼大雨……好,有事給我電話,手機一直開著。”
啊?他請假了?
難不成是為了照顧她這個病號?
心裡某種猜測慢慢冒尖兒,她壓不住怦怦然的心跳。
江醫生對她也不是完全沒好感吧?
要不然乾嘛要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鄰居請假呢。
普普通通。
沈倪在心裡反複給這四個字點了重點。
在他心裡,她才不是普普通通呢。
對!才不是!
他說話聲突然停了。
沈倪跟著緊張地屏住呼吸。鼻尖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一掃而過,她沒敢動。而後掃了第二下,第三下……
大橘不知道發什麼瘋,一大清早在她頭上蹦迪。
掃到第五六七下時,沈倪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眼一睜,就和剛進門的江醫生對了個正巧。
他瞥了眼她空無一物的額頭,關上門:“醒了?”
“……嗯。”
“早上燒退了。”
“……哦。”
沈倪看著他換鞋,鞋尖沾了一圈深色水漬,連灰色運動褲上都濺滿了星星點點。
他不甚在意似的揉了揉額前碎發,然後拎著早餐轉身進來。
“江醫生,外麵雨好大啊。”沈倪開口。
“嗯,不小。”
她憋了幾秒,沒憋住:“你今天怎麼不上班啊?”
江以明說:“輪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