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多, 沈倪徹底睡醒了。
脖子和胳膊都像被砍了一刀似的,哪哪都疼。
她揉了下眼睛,發現江以明沒在診室。
整個值班室空空蕩蕩的, 隻有飲水機還在咕嚕咕嚕發出聲音。啪嗒一聲,紅燈跳綠。
應該是剛有人燒了水, 江醫生大概就在附近。
沈倪爬起來動了動胳膊和腿, 又捏捏臉。
她找到麵玻璃窗,對著抓了幾把頭發。
還好, 一覺起來形象沒有太糟糕。
等這一切做完,走廊響起腳步聲。
憑她這段時間的聽聲辨人能力, 一聽就知道是江醫生回來了。
沈倪輕輕咳嗽一聲,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沒那麼沙。
才咳到第二聲,江以明拿著水杯進來了。
看到她就在窗口站著, 問:“著涼了?”
“沒有啊。”沈倪說了幾個字,聽自己的嗓音正常了,才繼續說, “我怎麼就睡著了……你昨晚睡了嗎?”
江以明彎腰接水:“嗯, 睡了一會兒。”
他把杯子遞過去,看她站著沒動,又提醒說:“睡傻了?”
沈倪這回才反應過來, 接過水杯。
透過紙杯傳遞過來的溫度剛剛好。
她小口小口喝完,還杯子的時候故意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問:“江醫生,我們昨天……”
“嗯?”
“……算不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啊?”
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非要說的話, 之前她病了也夜宿過402, 根本輪不到算上昨夜。
江以明卻意外沒把話說得太死。
他反問:“你覺得算?”
沈倪預料錯了他的回答, 稍愣, 很快反應過來:“當然算啦,這就是不原地結婚很難收場的程度。”
早就習慣她誇大其詞的說法方式了。
江以明點頭:“嗯,很難收場。”
她得意道:“知道就好。”
到七點半,張醫生過來替班。
看到沈倪也在很驚訝,調侃說:“這麼早就過來接人啊?”
沈倪還沒開口,一樣在醫生辦公室倒茶的護士阿姨先答了:“小姑娘陪了一晚呢。”
“嘖嘖。”張醫生擺出羨慕表情,“江醫生,你福氣也太好了。我跟我老婆這麼多年,她都沒來陪過我一次夜班。”
江以明嘴上說小姑娘玩鬨,聲音卻不自覺柔和許多。
他去裡間換衣服,隔著門板,和張醫生的對話模糊起來。
沈倪在外邊,偶爾聽到幾個字,好像在說排班,請假和什麼彆的。又過了將近十分鐘,他才出來。
她向來是憋不住的。
於是回去路上,主動問:“江醫生,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啊?”
清晨的陽光沒那麼熾熱,透過香樟樹枝丫照在身上,斑駁卻明亮。小河穿鎮而過,撲麵而來的風帶著一點水腥味兒。
這些都是南山鎮獨有的。
沈倪心裡不免猜想,江醫生請假要做什麼。
難道終於開了竅,要帶她出去爬山,野餐。這是算約會吧?
還是更驚喜一些,去縣城?或者更遠的地方?
那她一會兒一定要裝作很驚喜的樣子。
讓他有十足的成就感。
沈倪數著地上的斑駁光影,等他回答的間隙一步一步踩著樹蔭走路。
江以明頓了下,問:“剛聽到了?”
“聽到一點點。”她說,“你要請假啊?”
“嗯。”
他說著突然停下腳步。
沈倪腳下還在踩樹蔭玩兒,差點撞到他,她啊了一聲,就聽他說:“最近有點事要辦,得回京一趟。”
啊,是回京啊。
她想岔了。
這次請假不是為了她。
沈倪倒也沒有吃醋。她現下擔心多一點,問:“那個不讓你回京城的人呢?ta不會做什麼吧?”
“不會。”江以明答。
“那要回去多久啊?”
“不確定。”他沉吟片刻,說:“不會太短。”
沈倪就在薛成俊那聽過一點他家裡的事,還沒了解的那麼透徹。
但他語氣篤定說沒事,她就放心了一些。
去除這點擔心,沈倪其實挺想偷著樂的。
離九月返校沒幾天,她不得不回京城。原本兩人得異地一大段日子,現在他也突然有事得回去。一是暫時不用異地,二是反倒讓她在沈家和南山鎮之間不用再做出取舍。
沈倪想,等以後他再要回南山鎮,她也有更多時間跟爸爸爭取爭取,長期住到小鎮來。
她把自己心裡那點小九九藏了起來。
故作遺憾地說:“我才剛回來你又要走啊……”
“抱歉。”江以明放慢語速,“等處理完這件事,我就回來。”
他眉眼間籠罩著陰雲,但對著自己的時候是溫柔的。
不用懷疑,沈倪告訴自己,這就是江醫生的哄人方式。
她善解人意地接受:“那好吧。”
江以明回去簡單收拾了下行李,連夜北上。
大橘暫時托付給了沈倪。
沈倪想送他到縣城的,江以明沒同意。
看著她洗漱完鑽進臥室,他才打算出發。
大橘跟在身後纏纏綿綿喵了一聲,江以明彎腰摸摸小貓腦袋,動作頓了許久,起身後忽然靠過來,也摸了摸她的。
“自己乖點。”他低聲說。
“噢。”
“有事給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