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倪還沒到非要掛水的程度。
她配完藥到家,幾分鐘後,沈清也到了。
沈清邊換鞋邊問,“你在家?”
“嗯。”沈倪把嘴裡的藥咽下去,唇上還叼著口服液的吸管,“剛到家。”
到家後,沈清的視線似乎一直在滿屋子亂飄,就是沒落到她身上。以至於她壓根沒發現自己在喝藥。
沈倪喝完丟進垃圾桶,“姐,你在看什麼?”
沈清這才抬起眼皮,“哦沒事。我剛在想學校社團的事。”
視線從沈倪身上掃過。
她停了一下,“你鼻子怎麼紅紅的?”
“嗯?”沈倪抬手碰碰鼻尖,“感冒了。”
不僅鼻尖,連眼眶都是紅的。
沈倪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己在回家路上,看到了正在咖啡廳約會的姐姐和江以明。
他們倆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遠看登對得如畫。
沈倪到此時才有了些許實感。
自己確確實實已經退出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心裡一點都不難過,就是莫名其妙掉眼淚。
怪流感。
流鼻涕還不夠,還要順帶掉點新鮮的。
沈倪沒注意到重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帶著複雜。
她往沙發上一坐,大橘就從不知道什麼角落鑽了出來,像個暖水袋一樣拱在旁邊。
手搭上貓腦袋,它就自動蹭,前後左右無死角。
沈清坐在另一側。
她邊用兩根手指揉搓著大橘的耳朵,邊問:“大橘是你撿的?”
“不是。”沈倪下意識答完,又啊了一聲:“是。”
她心虛,眼睛垂得很低。
沈清說:“總覺得大橘長得眼熟。”
“對啊,那天不說了嗎,橘貓大概都差不多這樣。”
“我喜歡大橘。”沈清沒頭沒尾地問她,“你會送我養嗎?”
沈倪陷入沉默:“……”
可大橘不是她的啊。
片刻後,她又想,如果姐姐最終和江醫生走到一起。那也……算是給她養了吧?
江醫生不是她的了。
大橘很快也不是了。
她倏地特彆難過。
接二連三,要從身邊溜走的東西太多了。
沈倪悶了聲,而後答:“會的。”
她答完,沈清並沒有很高興。
她開始揉大橘另一側的耳朵,說:“可是你不覺得大橘更喜歡你嗎?你如果送我養的話,它會不會不開心。”
大橘會不開心嗎?
大橘不會吧。
沈清總是給它吃罐頭,這是在她這兒嚴格控製的。如果要按照大橘喜歡的標準來說,應該最喜歡的就是季容和沈清了吧。
沈倪搖頭:“它不會不開心。”
“萬一呢?”沈清問。
沈倪覺得她的問題很奇怪:“姐,你不是大橘,怎麼知道大橘會不開心?”
這就回到了哲學問題,子非魚。
沈清靠回自己那側,用緩慢的語氣說:“但大橘不是物品啊。先不問結果如何,整件事上你沒問它的意見,替它做決定,它就一定會不開心。”
江以明說要讓她自己掙紮。
可沈清看到她紅著鼻尖,就覺得舍不得,不知不覺借口說了這麼多。
看沈倪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她起身:“算了,沒事。我就突然有感而發。”
這天晚上,沈倪做了夢。
夢裡她還在醫院的走廊儘頭,風吹在臉上是熱的,還帶著小河的水腥氣。
走廊裡等著叫號的病人從診室門口一個一個消失。
最後整片長廊就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左右張望,然後看到樓道裡出現了模糊身影。
樓道光線黯淡,沈倪隻知道有誰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看著對方一步步緩緩逼近,而後隔著防火門停在她麵前。
最初她看不到對方的臉。
視野範圍內隻有一雙筆直長腿裹在西褲下。目光上移,是白襯衣。再往上,她看到了男人緊瘦的下頜線條,薄唇,高鼻梁,神色懨懨的眼,零碎額發。
連做夢都夢到了想見的人。
她好像知道在夢裡似的,大膽朝他伸出手:“江醫生。”
“江醫生?”他平靜地重複著她的話。
“我病了。”她變得委屈起來,“還有,我知道你把我拉黑了。”
因為在夢裡,她更肆無忌憚。
話含在嗓子眼,想像從前每一次一樣伸手去抱他。
可是他更快一步,避開了她的手。
沈倪從他臉上看到了厭惡。
原來夢裡也開始討厭她了啊。
對了,她隻是以前的普通鄰居,與他不再有任何關係。
他不再說話,隻是默默轉身繼續往樓上走。
整個醫院都空空蕩蕩,沈倪忍住情緒,加緊腳步跟了上去。她站在樓梯口,他比自己高好幾階。
周圍忽然一變,狹窄的樓道變成了上半邊白,下半邊淺綠的構造。
他們忽然就到了南山鎮裡春巷的單元樓。
沈倪終於拉到他的衣角,“江醫生,我們回南山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