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明淡聲說,“我不會要你一分錢。”
“你想清楚了?”江誠氣急敗壞。
“需要想什麼。”江以明看向他,“我為你們江家做的,還不夠多嗎。”
他已經仁至義儘了。
江誠不能因為一時之氣把人趕出帝景花園。
後麵需要江以明的場合還很多。最近的一件,江一汀的事要辦。他前段時間剛正式把江以明介紹給所有人。
送彆大哥的場合,不可能叫他不在。
江誠把江家的顏麵看得比什麼都重。
接下來幾天,都有人時時刻刻跟著江以明。
說得好聽是照顧。
當然,江以明也沒想著在事情辦完之前一走了之。他說過,無論這次結果如何,都會陪江一汀走到最後。
即便這個最後是天人永隔。
他看到了沈清發來的信息,給南山鎮那邊打過電話。
顧老頭接起電話就問他,是不是回南山鎮了。
江以明答沒有。
電話那頭嘟嘟囔囔地說,那怎麼晚上遛彎,見402的燈亮了一次。
402亮了燈。
除了他,隻有沈倪有鑰匙。她回去了。
他突然就想拋下所有一切,立馬飛回南山鎮。
沈家的聖誕晚宴上江家闔家缺席,江家長子過世的消息陸陸續續傳遍圈子。小兒子也像人間蒸發似的消失在了京城。
外人閒談的時候,江以明已經默不作聲回了南山鎮。
住了這麼多年的京城,比不上一個待了才一年有餘的小鎮。
這個地方讓人充滿歸屬感。
離開的時候風還是溫熱的,再回來,已經是瑟瑟寒風。
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上四樓的最後幾步,江以明幾乎是用跑的。
門推開,裡麵漆黑一片,能看到黑暗中模糊的家具輪廓。他像怕嚇到誰似的,扶著門框低聲喊了一聲:“沈倪。”
回答他的是沉默。
行李箱沒放穩,滾輪骨碌碌往前滑動,聲音劃破黑夜。
江以明按亮開關。
一屋子灰白色調的家具映入眼簾,擺的規規矩矩四平八穩。沙發上的橘色靠墊不見了,窗邊和書架上的綠植沒了,東一個西一個亂七八糟的零碎小玩具都消失了。
這棟單元房恢複了最初,剛搬來時的樣子。
她存在過的印跡都被擦拭得乾乾淨淨。
沈倪是回來了。
但她是回來整理走了所有自己的東西。
江以明心口一緊,第一時間去翻放在玄關抽屜裡、302的鑰匙。鐵皮盒還在,裡邊卻空了。
她到底鑽進了什麼牛角尖。
給她這麼久,她卻隻長了胡思亂想的本事。
江以明摔門下樓。
他儘量壓著怒氣敲了敲門。裡邊寂靜無聲。
在反複敲了好幾分鐘後,二樓傳出窸窣動靜。
沒過多會兒,大樓大爺往上探頭,見是他一愣:“小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江以明抿了下唇:“剛回。她——”
“哦,你找小姑娘啊?”大爺說,“沒見著啊,不是聽說回家了嗎?”
“她沒回來?”江以明問。
“沒吧?反正樓上聽著一直就沒動靜。”
她肯定回來過。
江以明堅信。
他回到四樓,快速撥出一串號碼。
在短暫提示音後,他被告知對方正忙。接連幾次都是如此。
再去問沈清。沒多久,沈清說,人沒回京,手機是通著的,但是沒接。
那就是單獨把他拉黑了。
江以明靠在沙發上闔了下眼。
突然就感覺到了這麼多天的疲憊全都湧了上來。
無論是江誠忽然轉變的態度,還是陳夢然拽著他的領口罵他殺人犯,亦或是江一汀永遠被埋葬地下。京城的一切像血盆大口,在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吞噬乾淨。
太累了。
他突然就什麼都不想管。
想要有個人對他笑一下,拽著他的衣服喊一聲他的名字,告訴他自己在被需要著。
就足夠了。
可飛奔回來撲向的卻是一場空。
真的太累了。
江以明把自己摔進沙發,臉也埋了進去。他躺在那,平和又寂靜。如果指節沒有死死扣住沙發沿,不泛著青白的話。
他後悔了。
什麼懲罰,什麼叫小姑娘自己想通。
現在全都無所謂了。
他隻想跟她說,沒關係我永遠領著你走,你犯錯我會給你兜底。隻有你了,彆剩下我。
冬夜的南山鎮很靜。
風穿過街道,隻有四季常青的香樟樹撲簌簌發出響聲。
這個點,寥寥幾盞路燈泛著橘黃色的幽光。冷風從襯衣袖口鑽進去,江以明像感覺不到寒冷似的,漫無目的地走。
從老街到新街,走完整條香樟道。
路過川崎火鍋,再往裡是小春天兒童福利院。
福利院的鐵門上掛著一盞路燈。
風吹過,路燈搖搖晃晃,地上的光影也跟著一起搖曳。這個點,福利院裡突然有人影在往外走。
年邁一點的聲音說,“謝謝你了,每天來陪孩子們畫畫。”
“沒關係。”另一個身影答。
江以明腳步驟停。
他靠在樹影下,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鐵門上的鏈子叮當作響。在身影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出手拉住了她,手掌抵著她的後頸把人拉進懷裡。
她嚇了一跳。
整個身體在他懷裡猛地一震。
“是我。”
江以明俯身,臉埋進她頸窩。
他死死抱著她,嗓音沙啞:“沈倪,彆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