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倪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沈家過得很平淡。
是真正意義上的平淡。
沈清不是會嘰嘰喳喳的性子。沈倪不在,家裡飯桌上說的話變少了。即便做好兩個女兒總要出嫁的準備,忽然間小的那個、最麻煩的那個跑遠了,還是有些猝不及防。
沈應銘吃著放下筷子,掃一眼掛曆:“小倪不是說這個月要回來嗎?”
“是說要回來。”季容說,“估計得把證領了吧。”
沈清從旁點頭,視線回轉到沈應銘臉上,他顯然不太樂意:“這就真要是彆人家的了?”
季容笑:“那怎麼辦?你讓姑娘一直不嫁人?”
對江以明,一家子還是很滿意的。
沈應銘說不出彆的話,拿起報紙擋住臉。
半晌,他手腕往下壓了壓,露出小半張臉:“這樣吧,小江難得才有假期。彆專門跑一趟了,咱倆不都閒著麼,往那邊去一趟就是。”
上了年紀的人有點迷信。
沈應銘專門找人看了日子,才和季容動身往南山鎮去。
那天是江以明輪休,他正好能去接人。臨出發前特意把沈倪留在了家裡。
沈倪原先還樂意:“那你自己去多無聊啊,我路上還能陪你講講話。”
“來回就一個多小時。”他說,“剛不是有電話催你交稿麼。等叔叔到,你更沒時間畫。”
“……是哦。”沈倪撓撓頭,“那我趕緊畫完最後點收工。”
江以明開的是輛黑色奧迪。
車是沈倪還在上學那會兒就買的,定下在南方不回了,也就順勢買了輛車。雖說在小鎮用不著,去縣城總有用的機會。
有時候為了接她,有時候為了堵上小姑娘的嘴。
放假待在南山鎮,總有人喊:不想喝阿姨奶茶、不要吃肯塔基。
縣城距離小鎮二三十公裡路,有輛車會更方便。
裡春巷路窄,開不進車。
平時江以明就停在醫院地庫。
他不怎麼拒絕人,偶爾也會借給鎮裡人當婚車使。每次送回來的時候,人家都給收拾得乾乾淨淨,黑色漆麵擦得直反光。
車開過新街,碰到電器店老板在門口刷空調濾網。
老板老遠招手:“江哥,出門啊?去縣城?”
“嗯。”他在路邊停靠下來,“去接人。”
“那肯定是接嶽父嶽母吧?你們什麼時候辦事?快了吧?”老板嘿嘿一笑,“前兩天我還看嫂子去新房呢。裝得怎麼樣了?電器找我哈。”
從一開始“你家樓下那個鄰居”到“小沈”再到“倪妹”,最後直接階級大跨越成了“嫂子”。電器店老板算是整個兒愛情的見證官。
他叫江以明先彆急著走,跑回去拿了個小盒子。
“差點給忘了,這是嫂子之前說的壓感筆,純進口。我不收錢啊江哥,就當送你倆的禮物了。”
江以明沒拒絕,眼底勾出淺淡笑意:“那謝了。”
家裡那個小女朋友如今是小財迷。
前兩天剛抱怨過筆不好用了,江以明說再買一支。
她就心疼地抱著快遞盒,眼角往下一彎:“湊合用吧,你剛賠我的這幾瓶化妝水和乳液就好多錢呢。”
江以明笑:“賺了錢總要花的。”
“那我心疼。”沈倪把快遞盒丟到一邊去抱他,“還不如讓你少加點班呢。”
加班是因為科室會忙,又不是因為要賺錢養她。
把她照顧好的那點兒積蓄還是有的。
江以明還想說什麼,沈倪就把臉整個埋進他頸窩:“不買不買,等不好用了再說。”
收到電器店老板的禮物時,江以明第一反應就是小財迷會很高興。
事實上也是。
沈倪收到壓感筆,小臉寫滿了開心。
開心之餘,就被跟在江以明身後進門的沈應銘說了兩句:“看到爸爸都沒這麼高興,越大越沒良心。”
“這不一樣。見到您的開心我都放心裡了,大恩不言謝大愛不說話。”她一如既往討巧。
沈應銘動動嘴唇,沒舍得說她。
進屋環顧一周,沈應銘覺得不對勁:“你這,不住人了啊?”
一個屋子住不住人肉眼很容易分辨。
季容也早就看出來了,不過她沒說。聽到沈應銘提起,她暗暗掐了他一把,眼神像是埋怨:你怎麼不給小孩留點麵子。
“……那個,爸爸。我現在住樓上。”沈倪小聲說。
沈應銘:“……”
他看一眼江以明,冷哼:“動作倒是快。”
江醫生無妄之災。
沈倪有點舍不得他被爸爸說,嘴唇一動,還沒說話就被江醫生的眼神給勸了回來。他溫聲說:“去看看茶好了沒。”
“噢。”沈倪不情不願往廚房走兩步,猛得回頭:“爸爸,你不準欺負江醫生啊。”
廚房裡水壺咕嚕嚕冒蒸汽。
客廳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這次到南山鎮,沈應銘把沈倪的戶口本一並帶了過來。日子也叫季容看好了。他還是不太死心,問:“真不回京城辦?”
有親戚朋友才能辦得起來。
回京城的話,顯然隻有沈家那邊才叫得到人。
江以明絕不會跟江家再多半分聯係。
沈倪就怕江以明尷尬,早先跟沈應銘說得清清楚楚,兩人就在南山鎮這邊,請街坊鄰居吃個飯就得了。
沈應銘再問,江以明隻說:“聽您安排。您要我們回去辦,我就帶小倪回去。”
“小倪那——”
沈應銘想說,要不你就勸勸。
他話沒說出口,江以明提前想到了,遞過去一張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