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蘊沒有馬上出發,而是注射了細胞抑製藥劑,再次變成體能C級的廢物,才給藏鋒發了消息,後者強烈要求陪同前往。
去的路上,嵐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對此次專案調查組所有調查成員的信息收集。
當懸浮車抵達紅靄星調查處時,立刻有調查組成員上來,將她帶去茶室,她並非嫌疑犯,自然不用去質詢室。
“我叫秦世,是這次暗殺事件的調查員之一,你不用緊張,我隻想詢問你一些有關昨天晚上恐怖襲擊事件的細節。”秦世例行自我介紹。
他穿著白色襯衫,袖子挽到了手肘處,小臂處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儘管已經愈合了,依舊可以看出當初受傷時的猙獰。
他的下巴處冒出了細小的胡茬,眼睛裡也有紅血絲,看得出來從事發到現在沒休息過。
在嵐的調查資料中,秦世並非他所介紹的那樣隻是個調查員,他是東青星域調查處的最高長官,也是此次事件的總負責人。
更重要的是,他和時奕曾是中學同學,關係極佳。時蘊小時候,曾多次來看過她。
藏鋒等在茶室外。
官方的客套話說過後,秦世緩和了神色,遞過來一杯溫水語氣輕鬆,“小蘊,我們也有十幾年沒見了吧,還記得我嗎?”
現在的他,哪還看得出早上查不到任何頭緒的焦頭爛額?
既然開始打感情牌,時蘊也樂意配合。
“秦叔叔,好久不見。”她捧過熱水,乖巧的笑了笑,但神色可見勉強。
秦世在她麵前坐下,“抱歉,你昨晚遇到了襲擊,今天還讓你過來。黎魏少校在星際港口被暗殺的事情你知道了嗎?事情比較嚴重,而且好像和你遭遇的恐怖襲擊有點關聯,所以想問你一些問題協助調查。”
時蘊點點頭,捧著熱水喝了一口,耷拉下眼皮,“早上就看見了,您說和我遭遇的恐怖襲擊有關聯……是同一個人乾的?”
她微微睜大了眼,看來此前從未有過這個猜測。
秦世抬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她彆著急,解釋道:“目前還在調查中,事情發生的太巧合了,你和溫雲卿上將是親屬關係,黎魏少校又是溫雲卿上將的副官,說不好是一場針對溫上將的行動。”
“我看過兩處案發現場了,那個蛋糕……”他斟酌了語氣,繼續說道:“你有看到送出蛋糕的人是誰嗎?”
具體的相關資料他已經全部翻閱過,也知道凶手的第一目標是蘇語欣,否則從時蘊當時站立的角度,不可能躲過凶手的襲擊。
蘇語欣的死是種要挾,也是種警告,而作為最有可能的被警告人,時蘊很有可能知道些什麼,但昨晚做筆錄的時候她好像被嚇到了,整個人都不在狀態,回答了大量的不知道。
從蛋糕上的字明顯可以看出,對方並不是第一次給時蘊送‘禮物’了,而這禮物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時蘊搖了搖頭,捧著水杯的手指微微屈起,秦世的目光落在上麵,她又迅速鬆開,明顯是知道點什麼卻又在遲疑猶豫。
秦世沒有逼得太緊,說道:“你彆害怕,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如果有線索能夠將對方抓到,你就不會再遭遇這樣的事情了。”
道理講了,秦世繼續打感情牌,“當年,我遇到困難時是你父親幫了我,現在你遇到困難也可以告訴我。”
或許是他的安撫起到了作用,又大概是他和時奕是朋友的身份讓她卸下了些許心防,時蘊猶豫之後,終於開口了。
“我從很久以前就收到各種各樣的恐嚇物品。”
她的語氣有些艱難,還泛起了些許反胃,猛得灌一口熱水之後,才道:“都是些很惡心的東西,我每次看了都要做噩夢,我沒想到……我沒想到這次竟然會殺人……”
她失去了剛才的冷靜,顯得有些慌亂,語氣也略微急促,“我舅母派人詳細調查過了,發現這件事和當年反對我父親的恐怖分子有關係,聯邦國家安全調查局也曾多次對它們進行圍剿,但都沒能將他們徹底剿滅……”
聽到了想聽的答案,秦世神色微沉,快步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脊背,正要出言安撫,卻又聽時蘊道:“一定是我……一定是我沒有按照他們的吩咐繼續當個廢物,才會動手殺人來警告我。”
“你說什麼?有人威脅你讓你當個廢物?”秦世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聯想到時蘊此前在東青軍校的成績以及最近幾日亮眼的表現,一個可怕的猜測漸漸在他的心底裡形成。
或許時蘊根本不像外界所說,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而是迫於某個人或某一方勢力的威脅,使得她隻能當個廢物。
秦世神色微沉,心底裡也驟然凝聚出一股怒氣,但場合不對,他遏製住了這股怒火。
時蘊的手緊緊扣著水杯,“我不想再當廢物了,我不想再給父親丟臉,明年就是軍校排名賽,我想參加,我想告訴所有人我沒有給父親丟臉……”
她越說越多,似乎是在心中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到達了某個臨界值,開了個小口之後,便像開閘泄洪般奔騰而出。
她突然拽住了秦世的手腕,“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將那些人繩之以法?”
秦世被她緊緊拉住,對上那雙爬滿了紅血絲的眼睛,做了個他從來不做的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抓到威脅你的人。”
時蘊似乎受到了安撫,拽著他的手鬆開了,而後提了提嘴角,露出個自嘲的笑容。
秦世看懂了,她並不相信他的保證,隻是需要一句暫時安撫自己激動情緒的話而已。
接著,時蘊便像泄了氣的皮球坐在椅子上。
秦世輕拍著她的肩膀,再問道:“溫上將一直在調查你被威脅的事情?”
時蘊點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黎魏……黎魏是不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才被……”
她微微睜大了眼,似乎有些接受不了,秦世說道:“不排除有這個可能,但具體的原因還在調查,你先不要亂想。”
聊了十幾分鐘,秦世目送時蘊出了茶室,茶室後方負責記錄的秘書走出來,道:“處長,盯著她的人也太喪心病狂了,竟然從她還是個孩子就開始恐嚇她。那群蛀蟲到底什麼時候能死?”
秦世摸著下巴似乎在思考什麼,一會兒後才道:“如果是你從小到大經曆這樣的事情,現在會是什麼樣的?”
“要麼瘋了要麼變態。”秘書想也沒想道。
“那你覺得她是瘋了還是變態了?”秦世反問。
秘書思考時蘊剛才的反應,說道:“好像除了有點神經衰弱外,還挺正常的……”
“待會兒找個機會試試她的體能等級。”
秘書睜大了眼睛,“處長?您不會是懷疑昨天晚上的殺手是她吧?”
這比懷疑謝寒朔是凶手更離譜。
秘書立刻調出時蘊的相關資料,道:“她的體能等級是C級,大二期末測試的時候還是這個等級,怎麼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的時間內提升到S級!”
“在她造出A級機甲之前,有人覺得她是個高級機甲師嗎?”秦世側頭反問。
秘書推了推眼鏡,“處長,這個懷疑不符合邏輯,而且智腦的衛星定位顯示,她昨天晚上一直在宿舍。”
“更重要的是您覺得有幾個人能在經曆一場出乎意料的恐怖襲擊後,在短短兩個小時的時間裡準備好一切,變獵物為獵人?您做得到嗎?”
秦世被問住了。
他做不到。
可曾經有人和他說過,事件的任何一個受益者和被害者,都有可能成為嫌疑人。
“黎魏昨天晚上曾到過央城市區內恐怖襲擊現場。儘管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就是恐怖襲擊的元凶,但未免太巧合,而且被襲擊目標是時蘊,事情發生後他作為溫上將的副官竟然沒有現身,你不覺得奇怪?”
無法從案發現場查到有用的信息,秦世第一時間調查死亡所有人的行動軌跡,黎魏的行動軌跡出來,幾乎參與調查的人都驚了。
沒人是傻子,前後兩件事被聯係在一塊兒,很很難不讓人猜想對蘇語欣動手的人是不是黎魏。
每件事情都未必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或許素有和善慈愛之名的溫上將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沽名釣譽之輩。畢竟此類人世上並不少,溫雲卿也的確在撫養了時蘊之後官運亨通。
遺憾的是,智腦的行動軌跡無法監測到所有者的具體行動,隻能知道黎魏暫時在恐怖襲擊現場停留過片刻。
倘若大膽的把兩起恐怖襲擊事件聯係在一起看,合理推測黎魏是恐嚇時蘊的人,而且因為某個原因被她發現了,時蘊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秘書理智的推了推眼鏡,“處長,調查時參與調查的人一致認為這絕不可能是一場臨時起意的暗殺,暗殺者背後至少擁有一名的同夥,你也同意了不是嗎?”
“您還不如懷疑這事是謝寒朔做的。”秘書冷靜道。
或許是絕對的事實比偏執的推理更具有說服力,秦世揉了揉眉心,“可能是我想多了。”
機甲師等級並不受精神力等級限製,所以有些精神力等級低的人也能成為強大的機甲師,例如目前在東青軍校任職導師的頂級機甲師賀蘭綺,她隻有B+級的精神力。
而體能等級的上限在一定程度上受精神力等級製約。時蘊的精神力等級隻有B級,能製造A級機甲,卻無法突破精神力等級對體能等級的束縛,擁有S級體能。
他想了想,還是快步走出了茶室,正巧看見時蘊和‘秋木微’從休息室出來,準備離開調查處。
兩人的狀態看起來都不太好,但時蘊還牽著‘秋木微’的手,低聲安撫著他,像極了當年他和時奕的家人都在蟲潮中喪生,時奕三歲的妹妹都沒了,卻還安慰他的情景。
他看了兩人的背影一會兒,退回了茶室,對著正在整理資料的秘書低聲吩咐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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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木微被時蘊的通訊叫醒便再也沒有了睡意,他開始瀏覽星網上有關昨晚恐怖襲擊事件的所有內容,一看便是一整個上午,還越看越心驚。
最後,他看到了路人匆匆拍下的蛋糕的照片,瞳孔放大,曾被他壓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翻滾而來。
小時候,他總喜歡和時蘊爭奪父母的注意力,欺負時蘊,後者有的他都想要。
有一次,溫雲卿給時蘊大辦生日宴會,她收了很多生日禮物,而在幾天前,他的生日隻有一個小蛋糕和些許微不足道的禮物。
他委屈又憤怒,衝到時蘊的房間,把她的禮物全拆了,卻拆到一件充滿蟲族碎屍的禮物。
他嚇得高燒了三天三夜,還被溫雲卿高聲訓斥。
秋木微永遠記得那天的情形,卻克製自己不去回憶。
禮物……禮物……又有人給時蘊送禮物了?
秋木微隻覺得胃裡在瘋狂翻滾,但從昨天到現在他隻喝營養液,也被吸收的差不多了,現在想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或許是幼年帶來的陰影太過深刻,他吐了幾口酸水,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母親不是說已經徹底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了嗎?也抓到了寄禮物過來的人並且繩之以法了?為什麼時蘊還會收到禮物?是有人又盯上了她,還是……
秋木微腦子亂成一團,他去摸智腦想要跟溫雲卿通訊,現在看到空空如也的通訊列表時,猛然回神。
他的智腦給了喬,現在躲在時蘊家裡,不能給母親通訊,否則時蘊幫他隱瞞讓喬裝成他返回首都星的事情會暴露。
不要急!不要急!!
時蘊現在去調查處接喬了,他可以等她回來,向她問清楚禮物到底是怎麼回事?
秋木微呼出一口氣,回到房間,腦子卻亂作一團,隻好再次打開智腦看看調查有沒有進展,正巧一則爆炸性新聞彈了出來。
“根據東青星域調查處紅靄星星際港口襲擊事件專案調查組調查顯示,被襲擊身亡的黎魏少校生前的移動軌跡已經查清。他曾在前往星際港口前,到過央城市區內恐怖襲擊現場。有專家推測,黎魏少校極有可能目睹了襲擊者作案的全部過程,並因此遭到暗殺……”
秋木微陡然睜大了眼睛。
與此同時,溫雲卿的房間裡嘩啦一聲,裝飾品碎了一地,文件也都淩亂的掉在地上。
她麵目猙獰,氣得胸口起伏,高聲質問道:“黎魏是腦子被驢踢了嗎?親自去現場送證據?他手下那麼多人都是吃乾飯的嗎?”
她做事從不留把柄,給時蘊警告也完全不需要黎魏親自動手。
他要動手也便罷了,隻要不留下證據,什麼都好說。
可他動了手,還在當天晚上就死了,而這一切她都不知情!連提前做準備的機會都沒有!
東青星域調查處那群瘋狗,竟然沒有提前告知她這件事就對外發布了新聞,有心人必定會緊咬著黎魏的行動軌跡不放,借此大做文章!
莫元和元帥馬上就要卸任了!馬上就要卸任了啊!她是元帥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爆出醜聞?!
二十年!她籌謀了二十年的事情,卻要因為這種事功虧一簣!
黎魏的助理站在她麵前大氣不敢喘一聲,熟悉黎魏的人都知道,他脾氣陰晴不定,像條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如果不是受到溫雲卿的賞識,根本爬不到現在的位置。
他睚眥必報,這次會親自出手,必然是在帶回秋木微的過程中,在時蘊那遇到了某種不快,想要以此警告她,沒想到反成了彆人眼中的獵物,自己死了不說,做過的肮臟事還如同拔了蘿卜帶出泥,連累溫雲卿。
可是這話助理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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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私人彆墅,時蘊被秋木微抱了個滿懷,比她還要高大的大男孩摟著她的肩膀哭的稀裡嘩啦,問他怎麼了,卻什麼都不說,仿佛真正在星際港口經曆暗殺的人是他。
時蘊低聲安撫著他,秋木微抹了抹眼淚詢問,“事情發生後,我媽有來過通訊嗎?”
喬愣住了,一時間沒能答得上來。
溫雲卿未曾給秋木微發過通訊,倒是秋木夏和秋木楓表示會立刻趕過來。
秋木微自嘲的笑了笑,眼淚不受控製的往外掉,一遍又一遍對時蘊說著對不起。
哭到最後,他有些脫力,時蘊讓喬帶他回了房間。
坐在書房裡,看完調查處發布的黎魏的行動軌跡,時蘊將桌上父母的合照放好,低聲道:“謝謝您,爸爸。”
秦世擅長打感情牌,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感情支配了。
否則他該本著懷疑一切的態度來試探她這個最大的嫌疑人是否擁有S級體能。
當然,即便他來試探,也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更何況沒有直接證據表明她就是暗殺黎魏的人,即便她擁有S級體能,秦世也不可能把罪犯的帽子扣在她頭上。
再進一步說,就算事發當場的‘秋木微’是喬假扮的事情曝光,也僅僅隻是兩個孩子為了糊弄大人開的玩笑,玩笑發生在兩場恐怖襲擊之前,沒人能未卜先知。
這是個無解的命題。
之所以要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是因為她不想被調查處盯上,更不想這麼快就把自己暴露在溫雲卿眼中。
時蘊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軍校生而已,S級通緝犯1128和她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