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用了大力氣克製才沒有當場暴怒。
再看時蘊,她看到他被人羞辱,卻和沒事人抓起桌上的蘋果哢嚓咬下一口,像個一傻子。
江鎧咬著牙走了,即便怒火衝天也還是控製住了手上的力道,沒有將門狠狠甩上。
西無央輕嗤一聲,倒了兩杯水放在桌前,說道:“剛剛演得還挺像回事兒,怎麼,你未婚夫的家族不需要幫襯著點?”
她特意把話遞給時蘊,除了告訴江鎧時蘊有她罩著,還想看看她有沒有想要幫助江家的想法,如果有,給出點份額也不是不行。
令她意外的是,時蘊絲毫沒有幫助江家的打算。
時蘊搖了搖頭坐過來,說道:“我和江諧已經解除婚約了,江家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西無央顯然沒想到會是這麼回事,驚訝過後迅速皺眉,“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時蘊把蘋果咬得哢嚓哢嚓響,對著落地窗順手一指說道:“就在對麵那棟樓被異種生物襲擊的那天,江鎧親自來給我下馬威,您說說,我也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那狗屁婚約當然是就此作罷了。”
西無央的眉頭皺得更高了些,繼而冷笑一聲,“江家可真是好不要臉!”
西無央與時奕夫婦是戰場上的生死之交,在秋見希懷孕的那段時間,從沒聽說過她曾給腹中的孩子定下什麼婚約。
後來時奕戰死中央星域,聯邦亂成一團,秋見希生下孩子後不久便精神力衰竭而亡,緊接著發生了許多事情。
等她和謝銘雅控製住聯邦混亂的局勢緩過勁兒來時,已經好幾年過去了,她騰出時間參加時蘊六歲的生日宴,聽說了她與江諧有婚約的事情。
時奕與江諧的父親是好友,雙方會給自己的孩子定下婚約也不奇怪,她也沒多想。
現在看來,真是處處蹊蹺!
時蘊從小淪為溫雲卿往上爬的工具,或許她的婚約也成了溫雲卿和彆人交易的籌碼。
年僅六歲便擁有S級精神力,她的未來一片光明。
倘若之後時蘊未曾因為精神力衰退而泯然眾人,江家簡直是娶了個寶貝疙瘩回去。
“不說這個無聊的話題了,你找我過來有什麼事?”時蘊可不想因為江鎧影響心情,她咬著蘋果吃的哢嚓哢嚓響,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
西無央瞅了她一眼,“還不是關於全息智能駕駛艙的事情,以及其餘新型材料的研究和生產問題。”
時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上麵的意思是要儘快將全息智能駕駛艙投入生產。研究所開會後想讓你到千裡星進行一段時間的研究指導。”
時蘊眨了下眼,“不是吧?具體的研究資料都發給你們了,看不懂嗎?還需要我去研究指導?”
被小輩如此直白的嘲笑,西無央的臉麵也有點掛不住,她輕咳了聲說道:“看不懂不至於,隻是你現在是千裡星研究所的特彆顧問,怎麼也要去露個臉。”
此露臉非彼露臉,口罩依舊可以戴,但人需要出現。
西無央也覺得麻煩,又道:“這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半個月後聯邦將會在千裡星舉辦一場星際機甲交流會,S和QAQ至少要在場一個。”
時蘊吃蘋果的動作一頓。
和料想中的一樣,一旦全息智能駕駛艙在星網上公布,必然掀起全宇宙的動蕩。
上一次機甲操作方式變革引起的全宇宙關注,還是五年前帝國開發出精神力輔助駕駛機甲的模式。
帝國是宇宙的第一強國,擁有尖端的科技其他國家隻會羨慕,蒼玄聯邦目前隻是個一流國家。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全息智能駕駛艙帶來的衝擊遠非一兩種新型材料可比,其他國家不會再繼續觀望聯邦和維爾斯獨立洲之間因為新型材料而產生的撕逼大戰。
星際機甲交流會勢在必行。
短暫的考量過後,時蘊低聲道:“我有一個想法,希望議會能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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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無央的地盤出來時,時蘊多順了兩個蘋果,前者拿了包裝袋讓她整盤提走。
她笑眯眯道了謝,乘坐升降梯往下。
下到52樓時,有人也要進升降梯,時蘊往裡靠了靠,卻發現四人進了升降梯後,有個人卡住了升降梯的門。
她立刻警惕,為首的男人道:“時蘊小姐,中將有請。”
點明身份的兩個字讓時蘊微微屈起了手指,她往外走,狀若不經意道:“江伯伯找我有什麼事?”
她背著雙肩包,神色好奇。
男人卻跟個啞巴似的,一言不發,以非常強勢的姿態逼著她往前走。
江鎧坐在辦公桌前,聽到開門的動靜後,轉動椅子麵向時蘊,他的臉上早沒了剛才被西無央下麵子的難堪,露出個自認為溫和慈愛的笑容,抬手指了指沙發道:“小蘊,來,坐,江伯伯有點事情想問你。”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時蘊乖乖坐了過去,江鎧也從辦公桌前站起來,理了理袖子,走過來居高臨下看著她。
他久居高位,早練就了一副領導架子,如今刻意施壓,若是普通人,哪裡遭得住他的眼神和氣勢?
時蘊也有些緊張,抱著包的力道都收緊了,卻又故作鎮定詢問,“江伯伯,您想問我什麼?”
果真是個沒長大的黃毛丫頭,以為找到了靠山可以囂張跋扈,卻不知道西無央也不是什麼好人。
江鎧眯起眼足足打量了她近一分鐘,才突然笑道:“小蘊,你和西無央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時蘊露出了點警惕的神情,遲疑道:“您問這些做什麼?”
江鎧撩起外套在她對麵坐下,說道:“雖說你現在和小諧解除了婚約,但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最近你遇上的事情也讓我頗為擔心。怎麼?不能問嗎?”
時蘊沒立刻說話,似乎在考量些什麼。
江鎧筆直的注視著她,帶著很強的逼迫性和侵略性。
他耐心的等待慌不擇路的獵物落網的時候,注意到時蘊放在有一下沒一下捏著拇指,便知道她呈現出來的輕鬆不過是故作姿態。
到底還是個沒畢業的軍校生,即便膽子大又能大到哪去?
江鎧不給她猶豫的機會,逼問道:“你年紀小,又沒了父母,不知道人心險惡,有什麼事情就該說出來讓長輩替你參謀參謀。”
前半句話動之以情,說到後麵,他適時地拔高了音調,“西無央什麼時候和你聯係的?”
時蘊嚇了一跳,放在膝上的雙手捏緊了,下意識道:“也沒多久!就大一的時候!”
她也提高了聲音,明顯是小孩子虛張聲勢的行為。
江鎧並不滿足於這麼點信息,繼續逼問道:“她聯係你做什麼?是她讓你裝作什麼都不會的嗎?”
他虎目而視,時蘊大概已經被他氣勢嚇破了膽,雙手捏得非常緊,不敢遲疑,“是她告訴我背地裡有人要害我,不能暴露出我會製造機甲的事情!”
她閉著眼睛,幾乎是把這句話喊出來的,喊完了之後唇瓣都在顫抖,渾身上下都透露出驚恐懼怕的氣息。
終於說到了點子上,江鎧立即眯起了眼,“什麼人要害你?”
“我不知道,但是這麼多年的確一直有人在暗中監視我,給我寄恐嚇物品,上周!上周他們還殺了蘇語欣!”
她越說越激動,似乎想到了可怕的事情,雙手抱著頭埋首進膝蓋。
見她如此失態,江鎧被西無央下了麵子而糟心的情緒忽然舒緩了很多,他嘴角微翹,欣賞著時蘊狼狽不堪的模樣。
許久之後,他才裝出慈愛長輩的模樣,坐到時蘊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蘊,都過去了,彆怕,隻要你把所有事情告訴江伯伯,我一定會幫你把那些人繩之以法。”
他開著空頭支票,借此要博得時蘊的信任。
被嚇破了膽的時蘊果真立刻抬起頭來拽住他的手臂道:“真的!”
她的模樣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有沒有用不知道,卻全力攀附其上,以求得活命的機會。
還是這樣的姿態令人暢快!
江鎧笑著點了點頭,“當然。”
時蘊緊繃的肩膀鬆了鬆,而後緩慢道:“西所長……她……她告訴我想害我的人是我舅母……”
她壓低了聲調,似乎害怕這話被彆人聽見傳到溫雲卿的耳中,也說得很慢,仿佛在糾結某種不該有的情緒。
江鎧並不意外,還說道:“恐怖襲擊後星網上的消息我都看了。彆人怎麼看我不清楚,但你從小和你舅母生活在一塊,你應該是最清楚她是怎麼對你的,你覺得她會害你嗎?”
“你可能不知道,你舅母是元帥之位的有力候選人,暗殺的事情爆出來之後,星網上出現大量對她不利的輿論,她也因此失去了競爭元帥的資格。”
時蘊驚訝的睜大了眼,顯然不知道這件事。
江鎧繼續道:“小蘊,你著實令我有些失望,不管是我還是你舅母都是看著你長大的長輩,你竟然不相信我們,反而去信任一個外人?”
他的譴責像一把利劍刺過來,本就在他的逼迫下心神不穩的時蘊聽到他的話後,如同遭到了巨大的打擊,用力搖了搖頭,“我沒有!我沒有!可是出事這麼久舅母為什麼沒來過任何一則通訊?”
江鎧語重心長道:“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心裡必然存有疙瘩,她給你通訊你怕是也不想接吧?”
或許是他的話起到了作用,時蘊痛苦的捂著臉。
“我看剛才你和西無央相處,你們的關係還不錯。你彆被她展露出來的表象所欺騙,她可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你想,她手裡明明有73號新型材料20%的生產份額分配權,能不能給我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卻要讓我像條哈巴狗似的從樓下陪笑到樓上,最後再狠狠打我的臉。”
“這樣的女人人前一麵人後一麵,你可彆被他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時蘊茫然的抬起頭來,“那……那我該怎麼辦?”
“你去和她說說,讓她把73號15%的生產份額調配給江家,你和江諧的婚約也會繼續下去,以後我會給你73號盈利五成的利潤。”
時蘊驚訝的睜大了眼,江鎧不以為意道:“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把江諧當兒子疼愛,自然也是把你當女兒疼愛的,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你也懂,如果江家能夠拿下73號15%的生產份額,於你而言不也是件體麵的事情嗎?”
江諧知道他像塊豬肉一樣被江鎧這麼推銷嗎?
時蘊捏著拇指,狀若思考道:“我……我試試……”
江鎧立刻笑出了聲,“這才對嘛!”
時蘊又忙道:“我也不能保證西無央會聽我的。”
“自然,要是拿不到也沒關係,我們光明正大去投標。”江鎧大意凜然道。
時蘊鬆下一口氣來,又想到了什麼,說道:“那舅母那邊……我……我這麼久了也沒給她去通訊……她會不會覺得我在懷疑她,已經和我生了嫌隙?”
“江伯伯,能不能麻煩你替我在舅母麵前說情,我想馬上和她道歉。”
江鎧臉上露出幾分笑,“這有什麼難的,你等會兒,我給你舅母去則通訊,你就當著我的麵跟她道歉,她一定不會怪你的。”
言罷,江鎧立刻展開智腦給溫雲卿發去通訊,他專注於通訊列表的那一刻,沒有看見時蘊眼中一掠而過的嘲諷。
通訊很快接通,虛擬屏幕中的溫雲卿看起來憔悴極了,眼下有非常重的青灰色,人也瘦了許多。
她以為通訊另一端的是江鎧,擺出得體的微笑道:“江中將,你找我——”
短短的幾個字出口,她才發現虛擬屏幕中的是時蘊,一時間有些發愣,繼而伸手揉了揉眼睛,“我怕不是這幾天沒睡好出現幻覺了吧?”
時蘊看她惺惺作態,垂下眼眸,訥訥道:“舅母……是我,小蘊。”
她拉開虛擬屏幕,使得己方的景象能夠完全投影給溫雲卿,後者在她一聲舅母的叫喚下先是一愣,緊接著紅了眼。
“小蘊……你怎麼和江中將在一起?這些天……這些天我實在太忙了,沒給你發通訊,你彆見怪。”
時蘊看起來有些呆,幾秒過後才如夢初醒般連忙搖頭,“沒!沒!我沒怪您!我長這麼大,隻有您對我最好,舅舅也不如,我才不相信您會害我!我隻是……我隻是嚇到了……”
她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身處不同星係的兩個人揣著各自的小心思虛與委蛇,互飆演技。
等一場令時蘊作嘔的戲好不容易演完了,她‘失魂落魄’的告辭,江鎧這次沒把她強行留下,而是在她離開前特意叮囑了73號的事情。
時蘊踏入升降梯,直到離開雙子大樓都沒抬起頭。
回到私人彆墅,她火速衝了個澡,喝了十杯涼茶才壓下心底的惡心感。
被江鎧的人攔下時,她隻以為對方是想要從她這入手,借由她讓西無央鬆口給出73號的生產份額。
可見麵後,江鎧最先提的不是73號,而是西無央和她之間捏造出來的師生關係,並且還提到了溫雲卿。
她將計就計,按照當初糊弄秦世的劇本又糊弄了江鎧,後者大概對自己太自信了,根本不懷疑她的話和表現。
之前,時蘊隻是猜測江鎧和溫雲卿之間可能存在權力交易,現在,她覺得兩人的關係並非她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今天的這場戲,是溫雲卿和江鎧合謀特意唱給她看的。
江鎧得知她和西無央私下有聯係之後,溫雲卿立刻就來演了場苦情戲,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
時蘊托著下巴仔細回想江鎧的一舉一動。
此時,嵐出現在她身側,拉開數個虛擬屏幕說道:“主人,已經徹底完成對江鎧智腦的監控。”
時蘊側目一笑,“嵐嵐辛苦了,謝謝。”
是的,在她觸碰到江鎧智腦的虛擬屏幕時,嵐便悄無聲息的將病毒植入了他的智腦。
嵐大概已經對她疊著叫自己的名字免疫了,輕點著虛擬屏幕上飛快跳動的數據,低頭說道:“主人,一分鐘前,有一則加密通訊呼入江鎧的智腦,請問是否讀取?”
加密通訊?是溫雲卿嗎?
時蘊毫不猶豫道:“讀取。”
嵐立刻進行解密,幾分鐘後,一段短暫的對話在客廳裡響起。
“QAQ的身份有眉目了,我查到七桑交流會那天晚上有人目擊到首都星某中學的學生曾與和她的同伴起了爭執。”
“哪個中學的?”
“星宇中學高三學生,叫張書航。”
“馬上把人扣了!我立刻訂票回首都星!”
“還有,黑市發布懸賞,三天後一百萬聯邦幣取時蘊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