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拂然沒有想到希拉爾會這麼問他,他啞然笑了一下:“怎麼這麼問我?……其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也沒有用很久。”
他以為希拉爾的第一反應會是開心的,畢竟這個角鬥場曾經在希拉爾的身上做出過這麼多讓他覺得厭惡的事情。
騙子,希拉爾如是想道。
可是格蘭登落在他頭上的手,卻又是那麼的溫柔,溫柔的希拉爾的心臟都是那麼的酸澀。
在希拉爾短暫又漫長的蟲生裡麵,他曾經遭遇過很多事情,卻鮮少可以遇見好意。
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忍受痛苦,卻根本就不習慣去接受好意,在遇見了格蘭登以後,他才有點懵懵懂懂的明白,原來一隻蟲對你給予好意,竟然是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價的。
可是……
希拉爾仍然是不習慣,他仍然覺得接受好意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是那樣的困難,在聽見之前,下意識的就會去衡量得失。
所以在他猜測到格蘭登為了他做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希拉爾的內心升騰起來的竟然不是感動,而是格蘭登到底為了這件事情付出了多少呢——
若是平日,感受到格蘭登不想要再說,希拉爾可能就隨著格蘭登輕輕的掀過去了,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就如同格蘭登所想的那樣,這個角鬥場真的對希拉爾來說很痛苦,幾乎可以說是造成了他一生的痛苦根源之一。
他有一段時間就算是做夢也很想要把黑伯爵殺死,甚至在前段時間還被格蘭登看見這段不堪的過往。
如果說希拉爾不想要殺死黑伯爵,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可是那段時間都已經這麼久了,每一次希拉爾嘗試著跟救自己的蟲說起想要找回去的時候,對方都會對希拉爾語重心長的說:“……希拉爾,那件事情目前還不是你可以乾涉的事情,我想他也不希望你去找他。”
……於是希拉爾無數次的想要站起來,又無數次的坐了下來,他不害怕自己會遭受到什麼報應,也不害怕自己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但是他害怕他的所作所為會危害到現在還留在黑伯爵手中的407.407現在還活著嗎?407現在過得好嗎?希拉爾根本救不敢去想,因為他的大腦如此真實的告訴他,絕對不會好的,怎麼可能會好呢?他又不是沒有在那個煉獄裡麵呆過。
可是,希拉爾不敢輕舉妄動。
他就隻好變強,就連救治他的約翰森都說,希拉爾簡直就是他見過最拚的雌蟲,在每一次的訓練賽裡麵,希拉爾都是最拚命的一個,甚至有一次為了勝利,希拉爾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直接就用肉身抗住了機甲的箭矢。
箭矢直接刺穿了希拉爾的心臟,那一瞬間希拉爾都覺得他可能是要死了,最後還是被約翰森救了回來,約翰森那個時候沒好氣的對希拉爾說:“我真的是沒有見過比你更不要命的雌蟲了,希拉爾,你清醒一點吧,不要再拿你的命去賭了。”
希拉爾卻隻是麵色蒼白的說:“可是,如果我不去賭的話,我豈
不是就連接觸他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就是因為希拉爾的脆弱,就是因為希拉爾的軟弱,所以他才需要407為了他去演那一出戲,就是因為希拉爾還不夠強大——
如果他足夠強大的話,是不是就有機會,重新找到407了呢?
在漫長的時間裡麵,希拉爾甚至都已經忘記了407的麵容,而開始這個信念卻每一次都可以將他從地獄裡麵帶回來,告訴他他現在仍然不能死,他的身上仍然負擔著407的一條命。
如果407活著,他要帶著407離開,如果407已經死了,他也要帶著407離開,他不能讓407皎潔的靈魂被肮臟的角鬥場吞沒,就算是407已經死了,他也要帶著407回到407最愛的宇宙。
可是,希拉爾走了很長很長的路,他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星盜變成一隻大名鼎鼎的星盜——
直到星盜組織又一次的覆滅,他也沒有在漫長的星際裡麵尋找到407。
因此,希拉爾才把尋找到407的希望寄托在首都上,首都是聯邦最繁華,消息也最靈通的地方,不管是什麼消息,都可以在第一時間探聽到。
這就是希拉爾考上第一聯邦學院的初衷,他身為一個星盜,卻要摒棄一切,一定要去當一個大一的新生的原因。
因此,哪怕是被雄蟲戲弄,是被雌蟲排擠,希拉爾半點都不在意,一半是因為希拉爾是真的覺得他們就是跳梁小醜,這樣的跳梁小醜根本就不需要希拉爾去在意,還有另外一方麵是——
他隻是想要站的足夠高,高到他找到407而已。
因此希拉爾努力的往上爬,努力的讓自己的光芒被蟲看見,努力的成為了最年輕的少校,四年的時間,除卻在學校裡麵必須要保留的時間,他全部都用在了出任務上。
那個時候希拉爾覺得,隻要他出的任務夠多,隻要他站的足夠高,那麼總有一天,他會在軍隊裡麵得到那麼一點關於407的消息,那麼總有一天,他可能跟407會在星際裡麵重逢。
可惜四年彈指一揮,希拉爾沒有得到一丁點有關於407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找尋,希拉爾早就已經麻木了。
直到那一次格蘭登進入到他的夢境,希拉爾才想起來,他是真的很期待跟407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