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梔原本以為, 霍星朝說的帶自己出去玩, 就是去個清幽的茶樓喝茶看戲,然後看看風景。
但就算是這樣, 她也已然是非常欣喜。
畢竟自從懷孕之後, 他就非常緊張這個孩子, 要不是顧梔實在悶的無聊, 他根本都不想讓她從宅子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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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家庭。
霍光徽作為皖係軍閥的首領,權勢很大, 迄今為止一共娶了五位姨太太。
林林總總這麼多年,正房太太加五位姨太,給他生了有九個孩子。
四個女兒, 五個男孩。
嫁出去的女兒還好,外孫有, 外孫女也不少。
但家裡的兒子, 最大的那位都快三十了, 還是一個孩子都生不出來。
要麼懷不上, 要麼就是中途流產,就跟霍家天生沒有孫兒緣似的。
霍光徽如今已是爺爺輩分的人,膝下卻連個孫子都沒有。年前氣的狠了,當著全家的麵就拍桌子,說如果誰能給他生個孫子出來, 他就直接退休享清福。
至於退休之後手裡的東西怎麼分, 嗬嗬, 從這句話裡還聽不出口風嗎?
雖然, 這很大程度上隻是老爺子的氣話,退休不退休的頂多隻能信三成。
但最起碼,霍家幾位少爺也算是徹底看出了老爺子的態度。
——對於他來說,最疼的兒子是霍星朝,然而現在兩個霍星朝,說不定都比不上一個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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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什麼霍光徽最疼霍星朝。
一則,他是原配夫人孫氏唯一的兒子,身份上先天就貴重一些。
二則,是因為霍光徽覺得這個兒子天生肖父。不論能力還是脾性,都最像自己。
霍星朝排行第六,字清霖,上頭有兩個姐姐,三個哥哥。今年恰恰好二十三。
二十歲以前,大家都稱呼他為四少。
“少帥”這個稱呼,還是和他從小不對頭的張家公子給帶起來的,一開始,隻是對方嘲笑他的一個渾稱,後來不知怎麼的,就越傳越廣。
和他關係好點的,自然還是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四少。
至於那些不大對頭的非友派,以及大多數平民百姓們,倒是都喜歡戲謔地稱呼他為“少帥”。
——而且這些不大對頭的非友派,基本上都是他哥哥弟弟們的友派。
霍家就是這樣的。
兒子們都已成年,彼此之間各自站隊,私底下鬨得很厲害,所以這麼多年,媳婦不是被流產,就是懷不上。
誰都能看出裡麵藏著多少陰私手段。
所以,當初知道顧梔懷孕的時候,霍星朝才會這麼緊張。
顧母早在半個多月前,就假裝送女兒去她姑母家小住,跟街坊鄰居都說是要年節才能回來。
顧梔和霍四少的關係,除了顧家和他自己,幾乎沒有人知道。
但顧梔整天在宅子裡,都快被悶死了,看著庭院裡的拘束的天空,壓根找不到寫詩的靈感和激情。
整個人就有點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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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霍星朝要帶她出去玩,她吃早飯的時候簡直興奮地不行,坐在桌子旁眉開眼笑,接過小丫頭手裡的粥,聲音甜絲絲的,
“四少,我喂你唄。”
男人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今天怎麼這麼乖?”
這樣嗎?
少女眨眨眼,義正言辭,“你手受傷了嘛,作為你孩子的娘,我當然得照顧你呀。”
......原來你還知道你是一個孩子的娘啊。
“再說了。”
她嘀咕一聲,“你都一個月沒讓我出去了,難得大發慈悲,我報答你一下不行啊。”
“哦。”
他揚著眉,語氣裡帶著悠然的漫不經心,“我說以前怎麼就沒這個待遇呢,原來是心裡存著怨啊。”
“行,那你喂吧。”
“......”
顧梔覺得他有點兒瞧不起自己。
於是她彎起唇,徑直舀了一大口雞絲粥送到他嘴邊,語氣溫柔,“啊——”
......
霍星朝感受到她慈愛的目光和微張的嘴巴,難得愣了一下。
然後垂下眼眸,語氣淡淡,“顧梔。”
“什麼?”
“你要不要順便再給我戴個圍兜?”
啊?
少女明顯怔了怔,瞧著他,見他表情淡淡,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於是揪起眉毛,直接放下手裡的碗,“砰”的一聲,明顯有些生氣,
“我不喂了。”
“顧嫂的兒子才三歲,他都不要圍兜了,你怎麼那麼麻煩啊。”
“……”
霍星朝生平沒有佩服過幾個人,數來數去,還是覺得,顧梔應當排在首位。
寫詩的時候,一朵雲就能寫出七十八行,一會兒像貓,一會兒又像狗的。
逐字推敲,字字都有深意。
但換做你當麵說她,你說“顧梔啊你可真是能耐了。”
她保準眼睛一亮,羞澀又甜絲絲地回你一句,“謝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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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霍星朝自己用左手吃完了早飯之後。
顧梔就興致勃勃地坐上汽車,跟著他出去玩。
最近這半年,時局還算穩定,所以街道上小攤小販不少,吆喝聲,賣報聲,行人嘈雜聲交織彙在一起。
從車窗內望出去,非常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