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梔看了她一會兒。
昔日,在學校的時候,嚴蓁是人緣最好的一個。因為她脾氣好,待人又大方,笑容溫溫柔柔的,讓人覺得很親近。
可是才沒過幾年,她好像就徹底變了個樣。皮膚黑黃了許多,盤著古板的婦人頭,衣著樸素,一握手就能感覺到粗糙的老繭。
看上去不像二十歲,反而像是三十歲的婦人。
後來漸漸聊了,才發現她這幾年在上海,過的實在是不怎麼好。
先是父親因病去世,後又由繼母做主嫁了個木匠,家裡日子過得清貧,就算是懷著孩子,一應大小事也都要她自己親自動手操勞。
生活的艱辛和折磨,一下子就讓她從一個溫柔少女,變成了黃膚糙手的婦人。
“.....現在物價漲得快,亭子間的租金,一月就要20元。一斤米就要6分錢,如何省?一塊銀元說到頭,也就買4斤豬肉,馬上就要入冬了,家裡棉被也是不夠,孩子如今才那麼點大,我實在是不忍心讓他受凍,阿梔,你說,我阿爹怎麼就能這樣丟下我走了呢......”
嚴蓁其實不是在哭窮。
她是真的難受。
一開始來之前,她還在心裡想好了,遇見顧梔,隻說好的,不說壞的。而且雖然生活清貧,但心裡總有那麼一股傲氣,不願意讓她在好閨蜜前訴苦。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顧梔熟悉的臉,看她歎著氣,眸裡含一點憐惜和關切的輕愁,嚴蓁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捏著帕子細細流淚。
顧梔也很難受。
曾經,嚴蓁是她最好的朋友,吃穿不愁,眉宇間全是天真和文靜。
但如今,十句話裡,有八句都是在說著生活瑣碎,所有話題中心不過一個字:錢。
臨走的時候,顧梔遞給了她幾張銀票,一副鐲子,還有一個小金鎖。看見她蹙眉,立馬擋住手,表情正經,
“這可不是給你的,是給豆豆的,她長這麼大,我還沒給過見麵禮呢。明天你若有空,再來陪我說話,最好是把豆豆也帶來,如果可以,就讓她在我這住幾天,我現在也難得出去,一個人在家悶得慌。”
嚴蓁握著她的手,輕歎,
“阿梔,跟你,我就不推脫了。你是個有福氣的姑娘,總能把日子過得舒心。有句話雖然不好聽,但我還是想說,霍四少現在對你好,不代表永遠對你好。不管怎麼樣,你都要為自己做好打算。以後如果真的像我一樣,變故橫生,也有本錢能夠度日。”
......
說實話,顧梔覺得嚴蓁說的很有道理。
——男人心,海底針。
霍星朝現在就讓她琢磨不透,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變心,一大堆一大堆姨娘往回娶。
於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坐在床上,看見霍星朝走進來,眼睛頓時就變得亮亮的,眨巴眨巴看著他。
男人挑挑眉,
“怎麼了?”
“四少,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你說。”
她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從衣櫃裡抱出一個小匣子,打開來,伸到他麵前,
“你可以把我這箱子的東西都換成黃金嗎?”
匣子裡滿滿的都是銀票,銀元,還有珠寶首飾,估計就是顧梔自己所有的私房錢了。
“你要換成黃金做什麼?”
霍四少接過匣子,掂了掂,“你要是想要,我給你幾根玩玩。”
“好呀好呀。”
顧梔眉眼彎彎地應了,“你給我之後,可以再把我箱子裡麵的東西換成黃金嗎?”
“......你到底要換成黃金乾什麼?”
“我以備不時之需嘛,現在物價漲得那麼快,我覺得存銀票不合適。”
“那你放心,不會餓著你的。”
男人笑了笑,“行吧,明兒幫你換了,給你存銀行裡。”
“不要不要。”
她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
小姑娘想了想,問他,“你覺得山上和莊子底下,哪個地方比較不容易被挖出來?”
“......”
霍星朝合上匣子,擰眉覺得稀奇,
“顧梔,我是少你吃的了還是短你穿的了,你這麼費勁想要藏私房錢。”
顧梔就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我以前當然不用藏,但是我嫁給了你嘛。你想想,你自己是多危險的一個人啊。”
“你們這種人家,最容易出意外了,萬一出了什麼事,人家肯定掘地三尺都要把這個宅子搜刮乾淨,我不藏遠一點,多不安全,我總要我的孩子打算吧。”
霍星朝頓了頓,很明確地告訴她,
“這你不用擔心,霍家不會出事,就算你生七個八個孩子,我也養得起。”
他當然很肯定。
因為往後劇情再過五十年,到他死的時候,霍家依然好好的。
但沒想到小姑娘看了他一眼,擺擺手,
“甜言蜜語就不用說,你們男人,我還不知道嘛。”
“你才沒有金子安全呢。”
......
男人冷笑一聲,
“顧梔你知道你為什麼寫詩這麼多年,依然不出名嗎?”
“......說話就說話不要罵我!”
“就是因為你的詩裡沾滿了金錢的銅臭味。”
哇呀呀呀呀!
“你今天晚上自己睡!”
“憑什麼?”
“我要數錢!”
小姑娘氣哼哼地瞪了他一眼,“誰知道你會不會吞了我的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