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攏了攏身上的淺香妃色罩衫,微微行了個禮, 語氣軟軟的,
“安王爺說什麼, 小女聽不太明白呢。”
霍星朝看著她,挑挑眉, 笑了, “你不明白?”
“那本王怎麼看到,之前宴會的時候, 有個姑娘把人家的底稿往籃子裡扔呢。”
......
之前宴會上作詩的時候是這樣的, 因為小幾上都擺了酒菜,不好收拾, 所以皇帝就讓人拚了一張桌案出來。
有了腹稿,便可以移步至桌案旁下筆,待墨乾了之後,就將詩作反過來,放進一旁的小籃子裡, 等到一炷香燒儘,自會有侍女提著籃子去樹林裡粘畫。
林菀起身時, 出於一種正常男子都會有的對未婚妻的好奇, 霍星朝就往桌案那邊多看了幾眼。
結果, 就是這麼幾眼,卻讓他看見了一副不太常見的畫麵。
當時, 曲姝甯是寫了兩張沒錯, 但是其中廢了的那張底稿, 人家直接扔進了一旁裝廢紙的竹簍裡。
是林菀給撿了起來,端詳幾眼,趁著人沒注意,又丟進了籃子中。
再想到林子裡那兩棵貼了一模一樣詩作的樹,以及表姐妹剛才那番對話,霍星朝不用動腦子就猜到了事情真相。
他彎起唇,頗有興味地問道,
“侍女不識字,所以兩張一模一樣的也給貼上去了。怎麼,我們林大小姐竟然也不識字嗎?”
林菀沉默在那裡,衣襟被風吹得微微發皺,她蹙著眉,半晌都沒有說話。
大概是在思考應該怎麼說。
霍星朝也不以為意,反而抬腳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半俯身,漫不經心繼續道,
“不過本王也能理解。畢竟她搶走了你的未婚夫,還害的你從正妃變成了妾,你想報複一下嘛,也正常。”
果然。
她就說,太後都想選曲姝甯做安王妃了,怎麼可能會不先弄清楚她的婚配狀況,和王禮定親的姑娘究竟是誰,隨便一查就能查出來,哪裡是曲姝甯幾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
現在看來,人家心裡果然門兒清。
林菀咬咬唇,強撐著不承認,
“安王爺說笑了。”
“我認真著呢。”
少年絲毫不給麵子,“不過我很好奇的是,你既然都成功算計了她,為何最後又要幫她?”
他的聲音裡帶出半分好奇,
“你應該明白,如果曲姝甯真的按照你的話跟母後解釋,母後必定不會追究的。”
不僅如此,林菀事先給曲姝甯打了腹稿,到時候她解釋起來自然鎮定許多,可信度也高了許多,說不準大家還真會以為是侍女出了差錯。
而若是林菀不給她出主意,以曲姝甯心大的性格,到時必定慌張,都不用她做什麼,隻要說一句自己也不知道——那般慌裡慌張的作態和不明不白的解釋——絕對會讓旁人以為是她自己做的妖。
所以霍星星才好奇,既然林菀先下了手報複曲姝甯,為何最後又要給她出主意讓她逃過這一劫,難道費那麼多心思,就隻是為了好玩兒而已嗎?
他覺得,自己這個未婚妻,有點神秘。
外表看上去柔的跟雲似的,內裡卻不知是黑是赤。
少女不知道他腦子裡的彎彎繞繞,垂著眸,表情寧靜,也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霍星星拿著手上的刀柄敲了敲她的腦袋,
“喂,說話。”
“......”
“你要再不說話,我就用這把刀,把你的舌頭給割下來。”
......
林菀抬頭,視線緩緩落在那把刀上。
刀口還對著他自己,刀刃鋒利,還帶著幾絲未擦乾淨的血跡,刀柄上鑲了幾顆珍貴的藍寶石,難怪敲在頭上,凹凸不平的。
然後她的視線又緩緩下移。
少年已經不滿地蹙起了眉毛,瞪著她,目露凶光,白皙的臉上全是凶狠和威脅,看上去尤其不善。
就有點兒像......她們今早在獵場遇見的那隻小狼。
麵對著她們,齜牙咧嘴,奶凶奶凶的,讓人無端的——想抓起來。
林菀輕咳一聲,在少年凶巴巴的眼神中,露出一雙清亮的眸子。
聲音也清清亮亮,猶如春雨一般,“既然安王爺都已經看見,我也就不多餘贅言了。”
“我算計她,是因為我確實氣不過。”
“氣她搶走了王禮?”
霍星朝忍不住插話。
“同王公子沒有關係,換成任何一個人,甚至是安王爺你,都是一樣的。曲表妹心不壞,但她為了自己,不與我商量便把我做了犧牲品,隻這一件,我就難以接受。”
少女仰著頭,眼神乾乾淨淨,坦坦蕩蕩,沒有半分隱瞞,
“所以我算計她,確實就隻是氣不過想報複而已。”
“那你為何最後又要幫她解圍?”
“那是因為,曲表妹的確不是存心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