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待會到了奶奶家,護好妹妹,不許玩你那鞭炮,知不知道?”
霍一皓被拎著衣領,摸摸口袋裡的鞭炮,又瞄了一眼爸爸似笑非笑的眼神,隻好沮喪地應了一聲,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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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住在三樓,門早就被打開了。
霍母已經迎到了樓梯口,看見他們四個人,眼睛就是一亮,嘴裡直喊,
“你們可算是到了!”
前些天,霍星朝打電話回來說今天到家。
從早上開始,霍母就焦急地等著,燒了一大桌飯,左轉右轉,總算是把他們給盼了回來。
霍一皓直接就往她懷裡一撲,
“奶奶!”
霍母高興地抱著他,
“哎,奶奶中午燒了你最喜歡吃的糖醋魚,可大一條了呢,保管我們皓皓吃個夠!”
......
霍星朝的兩個孩子都和霍母很親。
因為霍母三天兩頭就往首都跑,一年能在二兒子家住四個月。
比起大孫子霍知文,霍母其實私心裡更偏愛霍星朝的兩個孩子。
霍知文雖然跟她住的久,但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小時候好好的一個孩子,被他媽寵的,整個人跟吹氣球一樣發胖,脾氣還霸道,十歲的人了,一有點不和心意就要發脾氣,賴在地上撒潑打滾。
而霍一皓跟霍一絡兩個孩子呢,繼承了父親的好基因,長得玉雪可愛。
小孫女脾氣軟和,愛撒嬌,又聽話。小孫子活潑機靈,聰慧又懂事。
於是霍母的心,就這麼一點點偏掉。
她抱著霍一皓往家裡走,一邊笑意盈盈地問身後的何念,
“念念啊,你們今年假期有多久?”
“還是和往年一樣,您也知道,醫院不分年節,天天都忙,媽,要不過完年,你去我們那住幾天?”
何念笑著建議。
他們已經走進了屋裡,這會兒正好是晚飯的點,知道了霍星朝今天回來,一家人都坐在了餐桌前等他們。
就連何易也在。
他今年正好高三,身高躥的飛快,接過姐姐手裡的霍一絡就帶著她轉了一圈。
轉的小姑娘咯咯直笑。
江霞霞坐在桌子最裡麵,旁邊是胖胖的霍知文,趁著大人沒注意,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肉。
然後和他媽一起看小叔一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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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霍知文第一次被他奶奶帶去首都玩了一會兒開始
霍知文就想,他爸要是小叔該多好。
如果他爸是小叔,就能給他買一櫃子的新衣服,買好多好多玩具,家裡隨時都有零食。
兜裡還能塞很多零花錢,他的那些同學,還不得時時刻刻跟在他屁股後麵跑。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雙運動鞋他媽都要跟奶奶說好久才行。
都是一家人,為什麼霍一皓就那麼舒坦,他就過的苦哈哈的呢?
真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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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都是一家人,為什麼何念就那麼舒坦,自己就必須得擠在這麼一套小房子裡,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呢。
江霞霞看著樂嗬嗬的公公婆婆,和這麼多年過去,沒有半點長進,依然是一個普通工人的丈夫。
眼裡的不舒服都快溢出來了。
何念剛才走進來的時候,身材苗條,一身簇新的呢子大衣,高跟鞋,頭發拉卷,整個人看上去洋氣的不得了。
而自己呢,今天已經特地挑了櫃子裡最好的衣服,結果跟人家一比,還是像個村婦。
霍辰陽常年在車間工作,手上全是老繭,胡子也還沒剃乾淨,身上穿了一件工服,不像是三十幾歲的人,反而像四十歲的老漢。
可人家的丈夫,西裝革履,麵容年輕,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沒一件是便宜的,說兄弟兩個人差了二十歲也有人信!
難怪婆婆每次去首都住,都不想回來,就連知文上次去了一回,回來後也哭著喊著質問她,為什麼自己不是小叔的兒子。
......
明明十幾年前,何念還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孤女,就連吃顆糖都要眼巴巴地向她要。
怎麼兩個人嫁了人之後,生活反而倒過來了?
真是不公平!
......
其實江霞霞的日子過得已經夠好了。
跟公公婆婆一起住,夥食水電費都不用他們付,工資都可以自己存下來。
而且因為計劃生育,兩口子就這麼一個孩子,生活半點壓力都沒有。
但所謂有對比才有差距,她一看昔日的好姐妹何念過的那麼好,頓時就覺得自己哪哪都不好。
工資不好,房子不好,丈夫也不好,兒子也不好。
就連公公婆婆都偏心偏的明顯。
想著想著,她就把一切都怪在了霍辰陽身上。
都是他沒用,這麼多年了,還是一個普通的車間工人,彆說霍星朝了,連他老子都比不上!
當年,當年本來應該是何念嫁給他的。
是啊,如果何念嫁給霍辰陽,她未必就不能嫁給霍星朝,那麼現在,在首都過好日子的就是她了!
......
這麼一想,江霞霞看向何念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帶上了一點被掠奪的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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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所思所想,完全是無稽之談。
且不說當初就是她自己和霍辰陽暗通款曲,而導致霍辰陽跟何念的婚約作廢。
就算退一萬步,假設何念真的嫁給了霍辰陽,那霍星朝能不能看上她還另說呢。
隻是走了牛角尖的江霞霞根本不會反思自己。
隻會把錯處放在彆人身上。
從小,她就享受那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如果何念一直比她過的落魄,她估計一輩子也不會露出這一副麵目,反而會一直幫助她,對她好。
但一旦何念像現在這樣,反而還高她一等了,那麼她的心裡就會極度不平衡,隻覺得一切都是對方的錯,然後無比地嫉恨她。
——就像現在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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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落座之後,霍一絡悄悄鑽進爸爸懷裡,跟他咬耳朵,
“爸爸,我可不可以吃巧克力?”
霍星朝往她的小碗裡舀了一碗粥,“先吃飯。”
“可是你明明說,隻要我吃了青菜,就可以吃巧克力的。”
“你吃了嗎?”
“吃了......吃了一點。”
......
剛才何念抱著她的時候,霍一絡就央著媽媽給她夾了一根小小的青菜,然後沒嚼幾下就迅速咽下去,鑽到霍星朝懷裡要巧克力吃。
小孩子都喜歡吃甜食,霍一絡尤甚,家裡的冰箱零食櫃裡都是她喜歡吃的蛋糕糖果巧克力。
霍星朝平時就是拿這些東西威脅她吃飯不許挑食。
“你先吃晚飯,我看看你能吃多少青菜,再決定給你多少巧克力。”
小姑娘立馬皺起鼻子,可憐巴巴地盯著爸爸,撒嬌,
“爸爸——”
霍星朝不為所動,往她的碗裡夾了一大筷子的青菜。
......
好在最後,磨蹭了半天,霍一絡總算是忍著把那些青菜都給吃完了。
然後就立馬跳下桌子,眼眸亮亮地看著爸爸。
“行了,巧克力媽媽放在了你的小背包裡,你自己去拿吧。”
“好的爸爸!”
......
霍星朝看著她跟個小炮彈一樣衝出去,勾勾唇,一邊轉頭吩咐霍一皓,
“去看著你妹妹,不許讓她吃多了。”
霍一皓就乖乖地放下筷子去找妹妹了。
......
“你這爸爸怎麼當的,孩子還沒吃完呢。”
霍父瞪他一眼,“你小時候我是這樣對你的嗎?一皓才四歲,你這個當爸爸的不照顧他也就算了,怎麼還讓他去照顧一絡呢!”
霍星朝挑了挑眉,
“爸,我就他這麼一個兒子,我這是在培養他的責任心。”
“我看你自己先有點責任心吧,一皓跟一絡讓你帶,哪一天丟了你都不知道!”
“所以我說,讓你和媽去首都跟我住,省的你們整天在家瞎擔心。”
“星朝啊,這可不行。”
江霞霞立馬急了,如果霍父霍母真的去首都,那家裡就得她收拾做飯了,她可沒這功夫。
“爸跟媽都在這住了五十來年了,一下去首都,哪裡習慣的了,再說,哪有父母跟小兒子住的......”
......
他們在這聊天,一時就沒注意孩子的動態。
也就沒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霍知文也放了筷子下桌。
然後,沒過一會,那頭就傳來小女孩震天的哭聲。
“哇哇哇,爸、爸爸,哇哇哇......他搶、他搶......哇哇哇哇......”
是一絡。
何念的臉色一下就白了,手忙腳亂地站起來。
霍星朝也蹙起眉毛,放下酒杯,大步往屋內走去。
結果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嘭”的一聲。
小女孩的哭聲頓了一下。
繼而變得更加撕心裂肺。
“哥哥哇哇哇......哥哥......”
......
“媽,你就給我五十塊錢唄。”
一家簡單的早餐店店內,穿著校服的高個男孩正跟著個中年婦女走來走去,胖胖的臉上帶著哀求和一點點不耐煩。
中年婦女擦著桌子,皺起眉毛,“前天不是剛給你三十塊錢嗎,你怎麼又要五十塊?家裡不少你吃不少你穿,你拿這些錢去乾什麼?”
“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上次同學請吃飯,我得請回去啊。”
中年婦女把手裡的碗放在水盆裡,一邊洗著碗一邊念叨,
“那你就把同學們帶回來,媽做頓豐盛點的飯,保管比你五十塊錢請的好。”
“好,好個屁哦!”
胖男孩煩躁地罵了一聲,“咱家這麼簡陋的一個棚,我把同學帶回來,不嫌丟臉啊!”
......
其實胖男孩也沒說錯,這家店雖然掛了一個早餐店的牌子,但其實也就是一個簡陋的棚子,搭在菜市場旁邊,裡麵擺了幾張桌椅供客人吃飯用。
洗碗洗菜都靠一根牽出來的水管。
而這個胖男孩和中年婦女,也就是霍知文,和他媽江霞霞。
就在何念把戶口遷出去的第二年,江霞霞就和霍辰陽離婚了,兩個人天天吵,夜夜吵,吵到霍父霍母都受不了,住霍老爺子家裡去照顧老爺子。
後來估計他們兩個也是煩了,江霞霞拿了一筆高額的撫養費,順便要走了霍知文的撫養權,就爽快地跟霍辰陽離婚。
隻是沒過兩年,江霞霞因為打麻將賭博,越玩越大,等到她終於意識到不對,及時止損的時候,家裡的存款已經所剩無幾。
要不是霍辰陽看在兒子的份上,每個月會給一點生活費,剛開始那幾個月,他們母子倆可能連飯都吃不起。
但霍辰陽就算是再念舊情,他也已經重新娶了妻,新妻子也已經懷孕,照顧兒子還說的過去,他不可能,也沒有那個能力將前妻的生活也一起負責了。
江霞霞迫不得已,自己撐起來開了一個簡陋的早餐店,因為地理位置偏,再加上她手藝也一般,哪怕每天從早忙到晚,也隻能勉強混個溫飽。
霍知文這兩年開學的學費,都是向他爸爸要的。
所以這會,見到兒子還不懂事地隻知道開口要錢,放學回家一點都不知道搭把手,江霞霞放下碗和筷子,就開始罵他,
“丟臉,你媽我辛辛苦苦掙錢養家,你倒是嫌棄我丟臉了,每天就知道要錢,除了要錢什麼都不會,你說說你,每天花那麼多錢上學讀書,什麼時候能不給我考個倒數回來?你要是真有本事,你跟你爸要去,你看他會不會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