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2 / 2)

嫡長孫 聞檀 10995 字 5個月前

管家應喏,行禮後躬身退下,長寧才披了鬥篷出門。

此時天色蒙蒙亮,卻是陰沉沉地壓著,沒有半點出太陽的樣子。長寧走了幾步才發現是下雪了,細雪如絮,落在鬥篷上片刻就化了。

一炷香後天亮了,但因為初雪,和沒亮的時候似乎也差不多。到大理寺時徐恭正守在她的號房門口,凍得臉色發紅。看到她立刻迎上來。

徐恭的神色不太好看:“大人,出事了!”

大理寺後院,重兵把守。長寧快步走入後院,這次孟之州的親兵倒是沒有攔她。屋內幾個人匆匆往來,趙長寧進屋後,立刻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孟之州躺在炕床上,臉色蠟黃到了極致。

長寧沉著臉問旁邊的大夫:“可要緊?”

“所幸發現得及時,孟大人又喝了許多酒吐了兩次,誤打誤撞地解了些毒,沒有性命之虞。”大夫擦了擦額頭的汗,“但究竟有沒有損傷身體,還得等孟大人醒了再說。

長寧頓了頓,又問“……是什麼毒?”

“我驗了孟大人吐出的穢物,應該是□□無疑。”

長寧漸漸的冷靜下來。倘若孟之州有事,大理寺難逃其咎,肯定是要被問罪的!但孟之州究竟是怎麼中的毒?他身邊的人,可是連隻蒼蠅都不放過地盤查!

她招手讓徐恭去請外麵的孟之州下屬,下屬進來拱手行禮,大概也知道趙長寧想問什麼,說道:“大人昨夜喝了些酒,我們都不知道,也並未驗毒。方才那酒罐拿來驗過了,毒便是酒裡來的。”

“酒是從何處來的?”長寧眉微皺。

那人道:“便是大理寺采買來的。”

孟之州住在大理寺,原本是想著更安全些,卻出了這樣的事。

長寧讓徐恭拿自己的腰牌,去把所有派來伺候孟之州的人全部抓起來,關到偏房裡。不過半刻鐘,沈練和莊肅都趕過來了,莊肅看了孟之州不省人事的樣子,倒吸了口冷氣,問了孟之州的安危後說:“出這麼大簍子……我得進宮稟報皇上才行。”孟之州要是真有事,大理寺可擔待不起!

沈練頷首,認同他趕緊去宮裡一趟。他上前查看了孟之州,淡淡道:“趙長寧,你在這裡守著他。那些人我親自來審問。”

其實此事全權交由趙長寧和莊肅負責,沈練是不必過問的,不過趙長寧這時候也忙不過來。長寧由他離開了,又親自監督大夫給孟之州喂催吐的湯藥。

喂藥倒也喂得進去,剛喂了小半碗,孟之州突然睜開眼,臉色極為難看。旁邊的下屬立刻端著痰盂湊過去,孟之州吐了會兒穢物,胃內應該沒什麼東西了,吐出來的全是水。

吐完後他好像神智稍微清醒點了,癱在床上眼睛微睜。

長寧上前,靜靜看著他:“大人終於醒了,您這又是何必呢。”

孟之州閉上了眼睛,甚至嘴角微微一牽:“他們果然……是真的……挺恨我的。”說到這裡又像是嘲笑,他彆過頭看著趙長寧,“不過……你們大理寺防備也是挺鬆懈的……”

長寧不跟他白扯,微俯身問他:“孟大人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腹臟疼不疼?”□□之毒傷及內臟,倘若中毒過深,可能終身受害。

她來之前,大夫已經催吐了他許久。長寧又讓人給他尋一些牛乳來,服下對胃好些。殘留在胃中的毒已經不多了,隻怕損失他的身體。

孟之州卻不說話,當然,長寧看他的臉色也知道,恐怕現在能說話都是在強撐罷了。她道:“大人恐怕要在大理寺多休息幾日,你現在不宜走動,莊大人進宮稟報聖上了,開平衛的事你也不要擔心。”

孟之州卻說:“我必須回去。”

長寧見他倔強又犯了,忍了忍道道:“你雖然被救回來了,但□□可是劇毒之物,開不得玩笑。”

“我從不開玩笑。”孟之州說。

趙長寧默然,大概是雖然不是太喜歡孟之州,卻也覺得他率真,才又說:“大人,身體才是自己的。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孟之州難得沒有生氣,說:“眼看著入冬了,邊疆比京城冷得快,越冬的糧草、城防的部署,沒我看著彆人做不來。我離開開平衛半個月已經是極限,要是邊疆的那些蒙古部落有異動,沒我在,誰能鎮壓他們。”

說著他的臉色又不好看起來,手捂著腹部,緩了片刻說:“我是開平衛的指揮使……守開平衛已有六年,非死不離。”

年輕又桀驁的孟之州,在這一刻,從他平靜的神色中,長寧看到了屬於邊疆大將的堅毅。

“好。”長寧也嘴角微挑,最終道,“大人既然這麼說,我趙某,便也不勸了。”

隻能把想害他的那個人抓到了。

雪漸漸下得更大了,大理寺門口積了一層薄雪。

長寧從大理寺出來,本來是想去一趟大理寺大牢的,這天氣驟冷,大理寺大牢沒住滿犯人,倒收了些逃饑荒的流民,她看看囚犯有無凍著的,順便看看他們要不要發冬衣禦寒。

剛走出大理寺,她就看到周圍聚集了不少人。

看到有人出來,還辨認出是趙長寧,人群便有切切察察的議論聲音。

徐恭在後麵給她撐著傘,小聲道:“大人,我聽說,大家已經知道孟之州要回開平衛的消息了……”

“低頭走快些就是了。”長寧繼續往前走。

卻聽到有個聲音突然響起:“趙大人,你不能放過孟之州!”

“對,趙大人,你主審他,要判他殺頭!一定是劉青天有了他貪汙的證據,他才殺了人家的!”

“大理寺忠奸不分,竟然放孟狗官回去!孟狗官要償命!”

這樣的聲音不絕於耳,長寧沒有說什麼,與民眾起衝突是毫不理智的。時間會證明一切,你去辯駁,又如何說得過這麼多的人呢,這一向是趙長寧的處事原則。

見她要走,有人更急了,上前就攔住她:“趙大人,我們指著您給劉青天做主呢!你可是好官,不能包庇狗官啊!”

長寧精致的眉眼疏淡,仍然不說話。

有人就冷笑:“求他做什麼,他也是個欺軟怕硬的狗官罷了!”

“他們官官相護,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長寧的護衛很快上來隔開人群,她本想著大牢不遠,快去快回也來得及,隻帶了三四個護衛。誰知道竟然被人圍住了。

還有個聲音冷冷地說:“劉青天就是被你們這些狗官害死的!孟狗官定是在邊疆貪汙了不少軍餉,所以要殺劉青天,怕人家揭穿了他的醜事!”

“他們兩個蛇鼠一窩,怎麼會管劉青天的泉下之魂……”

長寧不知道被誰扯了一下衣裳,她踉蹌了一下,但是沒有摔倒,因為很快被徐恭扶住了。

她看著被踩得無比肮臟的雪地,袍角沾到了烏黑的雪水,喘-息片刻,閉了閉眼睛。

還是忍不住,氣得手指都在發抖。雖然她明白,她心裡是知道的,百分九十的民眾,都是被人有意地在煽動情緒的。但她想起孟之州說“守開平衛已有六年,非死不離”時的神情,仍然覺得窒息得喘不過氣。

一個守衛邊疆的將士,保家衛國這麼多年。為什麼要被侮辱、被輕賤。

她推開了徐恭,回過頭看著人群中的,剛才說這句話的人。

是個頭戴方巾的書生,可能是相由心生,她看著就覺得一陣厭惡。

她緩緩掃視了一眼圍觀的人群:“孟大人為人正直。他做的事從不是為了自己,就算做錯了事,也不該是你們來罵。你們……也沒有資格說他半句!”

她說到後麵聲音一啞。

不再管在場的人,聽到這句話是什麼反應。她徑直朝前麵走去,她還要去大理寺大牢看那些流民。

雪落在長寧的臉上,頭發上,冰冰涼的,很快就化去了。

仿佛睫毛上都壓著雪,前路被虛化了,漫漫的天地,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累積在她的心裡。長寧又靜靜地站住了。

大概是一種寒意,突然透骨入心。她看著被雪覆蓋的屋簷和路,仰著頭。

孟之州此案不破,她愧當此官!

黑尾翎一樣的眼睫緩緩合上,她繼續向前走,將所有的聲音拋在身後。大雪漸漸淹沒了她的足印。

作者有話要說:人性就是很複雜的事情,是非曲直,永遠說不清楚。

我會加快更新頻率的我保證,我正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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