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手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隔著布料就是肩骨。抿了抿唇告訴她:“世間的事多半如此,有什麼傷心的。”
他又伸手擦乾了她的臉:“不哭了,來吃飯。”
長寧又閉了閉眼睛,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在朱明熾麵前最放鬆,竟然任由情緒發作。好像就算知道她再怎麼崩潰,聲嘶力竭,在朱明熾這裡也沒有關係一樣。
朱明熾放開她,叫人傳膳。
熬得軟爛的豌豆煨火腿和蹄花,冰糖肘子,魚肉釀豆腐,一碟水靈靈的拌黃瓜。那冰糖肘子香而不膩,更是難得有時蔬。長寧吃了碗飯,朱明熾翻過一頁書,也不看說:“再吃一些。”
長寧吃飽了,根本不想再吃。朱明熾見旁邊高幾上擺著個食盒,大概裝的甜品,想著甜的大概她還願意吃些,叫人擺了出來。棗泥山藥糕,芸豆卷,鮮奶炸糕,梅花酥餅,那梅花酥餅每個隻比拇指大一些。
長寧拿著笑了笑:“靜妃的宮女有心。”
朱明熾見她說起是靜妃送來的,想了想倒是記得這個人,淡淡道:“靜妃倒是時常送東西來,她做的東西倒是精致,的確挺有心的。”
長寧抿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些怎麼可能是靜妃親手做的,靜妃恐怕是打心裡對他避之不及,如果靜妃真是有心,就會親自送過來,而不是要打發個宮女跑一趟。
他說什麼也沒用,後宮就是怕他怕得要死。
當真是孤家寡人,當了皇帝也這樣。
趙長寧嘴角微勾,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對朱明熾的態度就很和善了。知道他把自己叫過來,多半就是知道今天發生的事……
她看了一眼朱明熾正讀的書:“……齊民要術?”
朱明熾這是要去種田了嗎。
朱明熾道:“江西、湖廣兩地一到夏汛便泛洪,顆粒無收,朕想看看古人怎麼治理。”
長寧想了想還是告訴她:“皇上倘若真是想知道如何治理水患,不如看一些水文的書,齊民要術多還是講的治旱和種植,治洪水的部分不多。”她伸手過來翻了一翻,告訴他,“你看,不多的。”
朱明熾凝視她柔軟白皙的側臉,大概是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麼的。
他說:“何必去看什麼水文的書,探花郎不如給朕仔細講講?”
他的手就很自然地放在她的肩上。長寧也沒說什麼,彆過臉任由他放著,打開書給他講水文中寫的治水法子,分了幾大類,哪些適合哪種情況。他的呼吸就在頭頂,時輕時重,徐緩如羽毛輕撫,大概聽得出節奏來。
有時候還伸手過來指,讓她再講一遍。
燭火跳動,他的影子從背後投在她身前,像山一樣籠罩著她。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詩:何當共剪西窗燭。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蠟燭燒過一半,宮人在外麵通傳吏部尚書進見,朱明熾道:“稍等片刻就是。”就先出去見吏部尚書了。
長寧放下書,在他內室轉了轉,看都豆釉瓷瓶插臘梅,就皺了皺眉。臘梅自然是用景泰藍或者是青花瓷好,找了一圈沒見他這屋裡有彆的瓶子,她又坐下來,繼續看他的書。她發現朱明熾在《齊民要術》上標注的分明就是抗旱的內容,根本不是治洪水的內容,怔了片刻。
朱明熾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要她講給他聽!
看著朱明熾留在書上的字,力透紙背,凜然霸氣。長寧抿了抿唇,把書放到了一邊去。
吏部尚書深夜前來,是有一樁急事。河南布政使回朝覲見。朱明熾一時談得沒有注意時辰,等他回去的時候,長寧已經靠著小幾睡著了。蠟燭快要燃儘了,蠟淚凝固在燭台上,火爐的暖光映照在她的身側。
他走過去將她抱起來,她的頭立刻很乖順地靠在他臂彎裡,朱明熾抱了她一會兒,凝視許久,低聲歎道:“要是一直這般乖巧,朕不會為難你半分。”不過她要是明白,怕這江山哪天都要拱手讓人了。
朱明熾過了會兒才將她放在了羅漢床上,讓她好生睡。
她的腰間還戴著那塊玉佩,可指揮京城數十萬禁衛軍。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隨身戴著這麼個東西。應該不知道,知道還敢這麼戴著招搖過市,不怕彆人認出來。
內室角落裡放在一張琴,朱明熾善撫琴,隻是登基後已經許久不彈了。
何時見許兮,慰我旁徨,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使我淪亡。
作者有話要說:真的太卡了。。。我很想更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