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2 / 2)

嫡長孫 聞檀 13729 字 5個月前

她再度閉上了眼睛,聽到外頭有人通傳:“陛下,貴妃娘娘求見。”

“有什麼事?”他將她輕輕放下,站起來去了隔扇外。貴妃宋氏雖然隻是妃子,但是後位空懸,她便執掌六宮協理嬪妃事宜。宋氏就是當年想拒婚沒拒成的那一位,作為宋宜誠的嫡長女,心氣兒高得很。就是入宮前半年,也是端著身份從不向朱明熾示好。

朱明熾又不蠢,宋氏不喜歡他他也知道,他本來就不喜歡宋氏,接她入後宮不過是想拉攏宋宜誠罷了。

但宋氏畢竟是女子,是女子就會深閨寂寞。嫁人之後總是會對自己丈夫有異樣的感覺,更何況她這位丈夫是九五至尊,高大挺拔,果決堅毅,雖然兩人交集不多,但她也日漸上了心,不過是還礙於臉麵不示好罷了。

她帶著自己貼身的宮女在殿外等著,見帝王出來便屈身行禮,道:“皇上晚安,臣妾來請示宮中事務的。”

帝王在龍椅上坐下來,抬手示意她落座:“你快些說罷,朕還有些急事要處理。”

宋氏笑容微僵,走近站在帝王麵前,她一麵說一麵往帷幕裡打量,直覺告訴她,裡頭應該有個人。仔細想想,她不記得後妃中他有哪個是特彆喜歡的。讓朱明熾這般重視的……究竟是誰?

要論容貌才氣,自己是嬪妃裡最出挑的。她自持甚高,也不會像一些小嬪妃那邊對他曲意討好,女兒家該有的矜持和慎重是不能少的。她自覺因為這個,帝王也會待她慎重幾分,偶爾在她宮裡吃飯,卻從不留下過夜,後宮諸妃他皆是如此對待。

由於有些走神,宋氏不由得說的久了一些,直到朱明熾伸手:“好了,都是些瑣事,你拿主意就行,拿不定的便去問太後罷。”

宋氏咬咬唇,還欲再說什麼,他已經起身入內了。宋氏隻得跪下送他,片刻之後,她就聽到裡頭模糊的說話聲。

“……怎的還沒睡著?不是很累了嗎……”。47@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還是非要朕疼愛你才是?”這話帶著明顯的調笑,對方似乎拒絕他,總之不太順利,就聽他又道,“你再不睡可就彆想睡了……”

她頭一次聽到一貫嚴肅冷漠的皇上這般說話。

這就是他所謂的,有急事要處理嗎?

總管太監劉胡已經上前一步,微笑道:“皇上怕是已經歇下了,貴妃娘娘請回吧。”

這是在表示她不該聽下去了。

宋氏強露出笑容:“還請問劉爺爺一句,皇上這是與誰在一起呢,我沒記得有哪位嬪妃侍寢啊。”

劉胡是隻老狐狸,豈會露了帝王的底,隻笑道:“奴婢過來當差的時候,人就在裡麵了,要說是誰,奴婢也沒瞧見。”

宋氏心道狗屁,你一天十二時辰跟著朱明熾,怕是連朱明熾什麼時候如廁都知道,會不知道他帳中那人是誰?不過是不願意說給她聽罷了,也是,朱明熾身邊的總領大太監,嘴巴緊如蚌殼一般撬不開,她怎麼可能問得出來。

她不再多言,微笑頷首離開。

跟著轎攆旁的貼身宮婢輕聲道:“娘娘想知道那人是誰還不簡單,隻消咱們在此處略等片刻,那人肯定會出來。明天陛下要去地壇祭祀,今日此人不會留寢的,祖製不允。”

宋氏淡淡道:“你看皇帝,像是守祖製的人嗎?”話雖說著,她卻讓太監停下轎攆,說,“那就等她片刻吧。”

宮女想說什麼,又歎了口氣覺得不好說。

當年對身為二皇子的陛下萬般嫌棄,進宮了也是如此,陛下不過是礙著宋家顏麵,給了貴妃的位分,一天也未曾侍寢。不過皇上不讓後宮侍寢也不是一兩天了,太後著急也沒用,畢竟萬般的事都是皇上說了算。他不喜歡後宮的女人,就當真是碰也不會碰。

看一看這人是誰也好,比著皇上喜歡的模樣來,總能好些。

寒風吹過,蓮台裡的蠟燭跳動。

長寧這日沒有留宿,一則朱明熾明天要祭地壇,他自己不在意這個,趙長寧卻不想陪他。二則她還怕自己露出什麼破綻,叫朱明熾察覺了異樣。所以就從乾清宮裡出來了,路上還思考著吏法新編的事,她最近與翰林院大學士、刑部侍郎著手重編吏法,要翻閱的典籍很多。

那個人影逐漸近了,宋氏的眼睛微微一縮。

紅蔻丹的手指,緊緊抓住了手帕。

這個人她怎麼會不認識,這不就是號稱最年輕的四品官,大理寺少卿趙大人嗎?他家與自己家族還有些過節。

方才是他在裡麵?

難不成,帝王其實是好男色?

趙長寧已經看到了貴妃的轎攆,停下行禮:“微臣叩見貴妃娘娘。”因為是內宮女眷,她最好還是避開為妙,便準備後退。

宋氏看著他那張比女子還要秀美的臉,一股強烈的惡心衝上心頭,難怪!帝王對後宮視而不見,分明就是喜好男色!此人年紀輕輕位居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不過是以色侍君主,帝王尤其喜愛,才破格提拔的吧?

如此妖媚貨色,媚亂朝綱,配得上做官嗎?

強壓著內心深處的厭惡,宋氏冷冷道:“我未讓你退下,趙大人擅自退下,可是不敬?”

大家遇到宮眷都會請安後立刻避開,這不是常識麼。

長寧一愣,仍舊跪下:“娘娘可是還有吩咐?”雪天路冷,磚地結冰,片刻就開始寒氣入骨。

宋氏厭惡的眼神上下打量他,道:“本宮方才在殿內聽到一些事,卻是說也說不出去,隻是本宮有句話當與趙大人講……”長寧聽到這裡,心下已是一沉。剛才貴妃來稟報事情,聽到帝王說那些話,恐怕是猜到了她與帝王的關係了……

“趙大人也是讀聖賢書長大的,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惑亂朝綱的妖孽之物,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恐怕趙大人的座師,知道趙大人竟然以色侍君主,也會不恥趙大人的為人,恨自己教了這麼個學生吧?”

趙長寧手心掐緊,麵無表情道:“貴妃娘娘誤會了。”

“誤會?”宋氏冷笑,正欲再駁斥此人,背後宮女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道,“娘娘,不可……”

此人畢竟是正四品的大臣,他就算真有過錯,也輪不到娘娘說什麼,娘娘這是氣昏頭了。

他日皇上若追究起來,娘娘也難辭其咎。

宋氏卻不管宮女的阻止,低聲道:“這樣不要臉的人,便是我今日斥責他,他敢把這話傳出去嗎?他恐怕自己都嫌丟臉吧?”

“娘娘。”趙長寧四平八穩地道,“倘若娘娘隻是為了些莫須有的事指責下官的話,下官恐怕不能奉陪。倘若有彆的罪責,還請娘娘上書皇上或者都察院吧,下官告辭。”說著她叩頭起身,然後拍了拍官袍上的冰碴,繼續往前走去。隻是與來時比,腳步略微遲緩了一些。

宋氏氣得發抖,這樣一個妖媚東西,魅惑皇上使他無心後宮,他還有理了!

但正如趙長寧所說,他雖然是正四品,貴妃形同從一品,但她沒有理由乾涉朝臣諸事,這是大忌。

宋氏在他背後冷笑道:“趙大人,你這般自輕自賤,他日史書工筆,恐怕你也是滿紙荒唐吧!”

趙長寧不再理會她,靜靜地走下了台階。

等上了宮門外的馬車後,她突然捂著嘴,乾嘔了許久。

給她趕車的燕雲山聽到了,撩了簾子進來:“大人,您怎的這毛病還沒好?要不您返回去,找太醫院的給您診治一番?”他怕大人這病久了傷胃,覺得是宮外麵的大夫功力不夠的緣故。

“無妨。”長寧拿帕子擦嘴,馬車內烤著火爐,她怎麼可能找太醫。

一把脈,什麼都藏不住了。

朱明熾要留她在身邊,後宮又有宋氏在。她是大理寺少卿,宋氏拿她無可奈何,她如果是皇帝身邊的一個女人呢?宋氏想將她怎麼揉搓就怎麼揉搓,靠皇帝的庇佑?開什麼玩笑!

“你派人去找柳大夫過來。就說是上次約好的藥,該拿過來了。”長寧淡淡地說。

若再慢些,那男人恐怕就要察覺到端倪了。

馬車駛離宮外,宮內朱明熾打起精神,打算再閱一會兒奏折再睡。

劉胡進來將蠟燭換了一盞三柄的,室內頓時明亮起來。他附首過去,在皇帝耳邊低語。

“哦?半月請了三次。”朱明熾翻閱奏折,“可是哪裡不舒服?”

“奴婢不清楚,聽說是傷寒。”

朱明熾笑道:“傷寒能傷半個月?怎麼方才見她好好的,估計是有彆的事找這個柳大夫,你把人給朕帶過來問清楚。”

劉胡應喏去了,但不過片刻他又過來回話了:“陛下,那邊剛又把人請過去了。”

朱明熾這次察覺到了一絲不對,筆一放。

“沒說找過去是為什麼?”。

“沒有,隻聽說拿了幾包藥,匆匆過去了。”劉胡說,“按您的吩咐,撬了藥櫃,拿了藥方出來給您看。”他把藥方從袖子裡拿出來,打開後雙手遞給了帝王。

朱明熾接過來,但他不通藥理,上麵寫的什麼也不知道。示意一眼劉胡,劉胡已經明白了,立刻出去傳許太醫。

可憐許太醫,快七十歲一個老頭了,總是半夜叫人從床上挖起來,以為帝王突發疾病,帶著徒弟提著藥箱匆匆趕往乾清宮。

到了乾清宮,燈火通明,帝王正拿著張藥方沉思,看樣子沒病。

許太醫叩地行禮,朱明熾招手:“不要多禮,過來替朕看看這張藥方是做什麼的。”

許太醫無語凝噎,不過是一張藥方單子,皇上您隨便找個值房的太醫看就是了。非要把他一個掌院太醫半夜叫來,他哪裡敢說半句,抹了把額頭冷汗就上前去接單子,掃一眼就明白了,放下單子再磕頭:“陛下,瞿麥六兩,通草、桂心各三兩,牛膝、榆白皮各四兩,此方為《杜氏女科輯要》中墮胎一方……”

他話剛說完,隻見皇帝臉色大變。

頓時又青又白,似喜似怒,俄而陰雲密布。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好的很!”

劉胡一見皇上發怒,嚇得已經立刻跪下了,他早也知道趙大人是女子了,彆人瞞得住,他可是瞞不住的。皇上要給你的胎都敢不保,聖怒難犯,趙大人!您這膽子是包天了啊!

“你跟朕一起。”朱明熾立刻站起來,告訴劉胡,“錦衣衛準備出行,立刻跟朕外出。”

“皇上,深更半夜……”劉胡想說您這樣太引人注目了。

“朕的兒子要被她殺了,你給朕閉嘴!”朱明熾鬥篷披在肩上,語氣沉得要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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