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家村(2 / 2)

趙小薇難得看到他表情這麼生動:“是我欠你一個人情,雖然可能幫不到你什麼,但有需要隨時說。”

“不用。”

趙小薇沒在意聞酌的冷淡,以後遇到能幫的幫幫就是了。

他們又花了半個小時回到第一個岔路口,沿著狹窄的小路進去沒多久就看見一條溪流,說是小溪其實更像河,但水看起來又沒河水那麼深。

聞酌單膝跪在岸邊,水裡倒映著他冷淡的麵容,眼下的那顆紅痣紅得似血。

手上的水滴進水麵,掀起一陣陣漣漪,原本屬於聞酌的清晰麵容不在,變成了另一張模糊又熟悉的臉。

他沒忍住伸手去摸,可指尖碰上水麵的一刹,那張臉蕩起了一道道彎曲的線條,開始扭曲變形,直到徹底湮沒。

十年的時間,沒有照片,沒有畫像,沒有視頻,足以讓記憶裡的那張臉徹底模糊,唯一清晰記得的隻有那雙黑色的、在光下會泛起點點冰藍的眼睛。

單是對視,就忍不住在心裡升起虔誠的信仰。

但被十年的執念暈染,信仰早就變了味道,化成了更瘋狂的惡欲。

如果是因為這個被拉進遊戲……

聞酌認罪,但永不服罪。

他緩緩起身,五指蜷在身側化成了一個克製的拳頭。

一側的趙小薇沒注意他的異樣,沉默地注視著清晰乾淨的車票,上麵的信息依舊簡潔:

【乘客:趙小薇】

【下一站:都江】

【下車時間:8月22日00:00分】

這個副本九號結束,也就是說如果她能活著離開,將可以休息整整十一天多,才會進入到下一站。

但這十一天她會在哪呢?一直在那輛詭異的列車上?沒有食物,沒有水……

不知道這場列車之旅什麼時候能結束……又或許永遠沒有儘頭。

多思無益,趙小薇仔細檢查了一遍車票,上麵並沒有“罪”的字樣,說明自己下一站的罪者另有其人。

她鬆了口氣,和聞酌一起坐在溪梗邊休息了會兒。知道聞酌是在無聲關照她的體力,便休息了十分鐘就站起身:“下遊好像有人在洗衣服,去看看?”

遠處的溪麵上隱約有個影子。

“嗯。”

兩人沿著溪邊往下走,遠處橫跨溪水的洗衣跳板上確實蹲著一個女人,看起來很年輕,正機械似的捶打衣服,放到水裡漂洗,再重複捶打、漂洗的動作。

同性更容易讓同性放鬆警惕,趙小薇率先上前打招呼道:“你好,請問你是住李家村嗎?”

女人一開始沒說話,直到趙小薇重複了一遍問話,她才抬起空洞麻木的眼睛,緩緩點頭。

“是這樣,我們來這邊野營,但有個朋友失蹤了,想問你有沒有見過,是個短頭發的女孩,瘦瘦的,皮膚很白——”

女人一直沒說話,用那種能把人吸進去的空洞眼神緊緊盯著她。

趙小薇忍住後退的想法繼續問:“您見過嗎?”

聞酌突然感覺不對:“回——”

剛說完第一個字,原本蹲在石板上的女人突然起身撲向趙小薇,騎在她身上死死掐住脖子,喉嚨裡發出如野獸般嘶啞的低吼。

“放,放開……嗚……”趙小薇隻有腰部橫在石板上,腿與頭部都已經無限貼近水麵,窒息的痛苦鋪麵而來。

她試圖掰開女人的手,但對方的力氣出乎意料地大,她漲紅了臉也沒能掙脫。

“z…走!”女人掐得極為用力,用儘全身力氣從喉嚨裡擠出一兩個破碎的字,“鬼!走——”

“我不是……”

“咕嚕嚕……”

趙小薇還沒說完就被女人按進了水裡,大量的溪水順著耳道口鼻魚貫而入,她下意識閉緊雙眼,幾近窒息。

瀕死前腦子裡最後一個畫麵,竟然是雙手染血的那天。

她以為自己問心無愧。

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為那天犯下的罪給自己戴上枷鎖。

可此刻她滿腦子都是自己用儘全力刺進血肉的一刀又刀,像是一隻沒有理智的野獸拚命發泄自己的獸/欲……她知道的,從拿起刀的那一刻,她就變成了自己最憎惡的那種人。

但她不後悔。

那一日的淋漓痛快至今都還有殘餘,光是想想全身都為之顫栗。

如果這就是她收到車票進入044次列車的理由,如果是要她為了那一日的痛快贖罪——她妄想再回到那一天,再多刺幾刀。

哪怕贖罪的時間是無期徒刑,是餘生的日日夜夜。

“噗通!!”趙小薇整個人都陷進了水裡,意識模糊間,她隱約透過水麵看到原本站在岸邊的聞酌跳了下來。

她恍惚地想,也不是每一次……都沒人救自己。

嗆水窒息並沒有想象中的痛苦,但仍有瀕臨死亡的絕望,原來客死他鄉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都沒死在這種古怪的根本就不會有人發現的地方。

直到一雙溫熱的手攙著臂彎將自己拉出水麵,她才有機會咳出嗆入咽喉的溪水。

趙小薇一邊不適應陌生男性的觸碰,一邊又心思恍惚地想,原來想法醫的手也是熱的。

“咳,咳咳……”

結果聞酌比她還不適,救完人就直直盯著自己的手,看那表情這會兒要有香皂,估計都能搓個十分鐘。

察覺趙小薇的眼神,聞酌垂手冷淡地解釋一句:“我不喜歡觸碰有體溫的生物。”

“…………”很好,這很法醫。

而剛剛還情緒激烈、襲擊趙小薇的女人,這會兒像被抽空了所有活力的木偶,麻木地看著乾嘔的趙小薇。

片刻後她移開目光,看向被打翻的洗衣盆,以及飄滿水麵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