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山間療養院(1 / 2)

“你不該忘的。”歐文道,“你罪不可赦。”

恍惚間,席問歸好像又回到了最後的記憶裡,他撐著長槍,佇立在一片昏黃的天地間,周圍屍橫遍野,一眼望不到邊。

那或許是人類初始的時候,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鬥爭。

大雨傾盆而下,血腥的氣味彌漫開來,他卸下盔甲,抬頭閉上眼睛,任由冰冷的雨水衝刷臉上的血跡。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半天,也許一天,也許十天。

那場持續了很久的暴雨並沒有將戰場衝刷乾淨,反而擴散了屍體腐爛的腥臭味,天地間都彌漫著死亡的味道。

目光所及之處,看不到一個活著的人。

直到腳邊傳來一道微弱的呼吸,對方抓住了他的腿,雙眼赤紅,試圖用藏起的匕首殺了他,然而卻隻是在他仿佛事不關己的眼神下劃傷了腿。

片刻後,他抬起長槍,給了對方一個了結。

最後,他也支撐不住地倒下了。

他躺在屍堆裡,毫無表情地看著天空,大雨直墜墜地砸在他的眼裡,仿若刀子。

一切都結束了。

大雨衝不走的罪惡,會被時間衝淡。

歐文醫生的語氣驟然冷了起來:“不該被衝淡的。”

席問歸平靜地看著他,房間昏暗的環境色倒映在眼底,掀不起絲毫波瀾。

或許吧。

罪孽是不該被衝淡,但這不是席問歸能決定的。就像他曾經背負起的那些罪孽,也都不是他能決定的。

是時代。

是時間。

那些記憶對席問歸來說都太久遠了,以至於哪怕刻意去回想都難有模糊的畫麵。他甚至想不起來為什麼會發展成最後一幕的樣子,記憶與罪孽都已遠去,甚至調不出絲毫的負罪感。

隻知道倒下後再醒來,就來到了這個世界。

列車世界賦予了他新生,又或是永恒的死亡。

席問歸碰了下自己的心臟,忽而想,也許聞酌才是自己的新生。

他明明已失去血肉、包括屬於人類的一切情感,隻剩下一副藏在鬥篷之下的、空蕩蕩的白骨,直到相遇,他才滋長出新的血肉。

“好了嗎?”席問歸驀然抬眸,“結束我就走了。”

“……”

歐文見過惱羞成怒的,見過囂張、理直氣壯的,也見過羞愧到泣不成聲的,但還沒見過這樣漠視、且毫不在乎的。

他陰冷地盯著席問歸,在對方即將走出臥室前道:“你永遠回不去了,或許這就是對你最大的懲罰。”

席問歸微微回首:“我沒打算回去。”

或許曾經這算是懲罰吧。

或許他也因為手裡的那些鮮血痛苦過、懺悔過。

但真的太久、太久了。

如今賦予他情緒的是聞酌,唯一能牽動他情緒也隻有聞酌。

夜晚將至,他要去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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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我出去拿皮球。”

“嗯。”柳卿還靠坐在檔案架旁,安靜地看著前方,眼神沒有虛焦。

聞酌走到門口,頓了頓道:“剛知道真相痛苦很正常,但不能一直痛苦,你的身體還在彆人手裡。”

“……如果你遇到了這樣的事,”柳卿抬頭,沙啞地問,“會怎麼做?”

“我?”聞酌本想說他不可能遇到這樣的事,在完全地放縱感情之前,他必然要知道對方的一切。

但他還是順著柳卿的假設說下去:“我大概會殺了他,以了結我自己的痛苦。”

他說的平靜,語氣毫無起伏。

“……”柳卿對聞酌的印象其實比席問歸要好。

一方麵聞酌是她現實裡見過的人,另一方麵從她的感受來看,聞酌雖然冷漠,但不是完全漠視生命的人,在情況允許的時候找他幫忙反而是最靠譜的選擇。

所以完全沒想到聞酌會說這樣的話。

正常人殺一個陌生人都難以接受,何況殺死最愛的人。

“我曾見過你。”在聞酌即將離開之前,她說,“在進入列車世界之前。”

聞酌果然回首了。

柳卿垂眸撥弄著自己的褲腳:“心理醫生那裡。”

對於柳卿和自己來自同一個時空維度,聞酌倒是有些意外。

“能問問為什麼嗎?”

許久,聞酌道:“我的工作單位要求我去看心理醫生。”

柳卿意外於這麼樸實無華的原因:“為什麼你單位覺得你需要看醫生?”

“也許我看起來和彆人不太一樣吧。”畢竟從小他所謂的父親就覺得他是惡魔,“又或許是因為我每天都在等待一個人的歸來,等待著將他活著屍解……這樣的惡意被周圍的人感受到了。”

“那個人……是席問歸?”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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