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分流水(19)(2 / 2)

正始十一年 蔡某人 5994 字 8個月前

王肅想了想,看桓行簡不置可否,讚同道:“我看太尉統帥三軍前去平叛就夠了。”

衛會才不管他是桓行懋的丈人,轉頭對桓行簡道:“不妥,先鋒可遣征東將軍胡遵,但主力卻非大將軍不可。”

“怎麼說?”桓行簡揉著眉眼,也不知是心裡酸澀,還是眼睛酸澀,人鬱鬱的。

衛會看了眼桓旻:“並非太尉不能擔此任,而是,淮南兵勁,毌純既離開了壽春,明顯是有救天子的意圖。否則,他若隻是想割據一方堅守不出便是,壽春向來易守難攻。他這次聲勢浩大,天下人都看得明白,一旦有變,到時大將軍不在前線,人心不穩,將士們若是臨時倒戈,反攻洛陽,大將軍大勢去矣!”

最後一句,尤為刺心,桓行簡精神猛地一震,抬眸望向衛會。衛會也不避,那目光精亮,一點含糊的意思都沒有,言辭擲地有聲。

他最會算人心,兩人對視的霎時間,衛會知道,大將軍被說動了。人心既然不是鐵板釘釘一塊,說散就散了,萬一有突發情況,一場嘩變,事情的整個風向可就變了。

大將軍這種人,怎麼會容許有這樣的閃失?衛會心跟明鏡似的,他相信,大將軍更是。

隻是,難不成大將軍事先還真沒打算親征?衛會又有些不解了。

良久,桓行簡下意識摸了摸受過傷的胸口,他有些不適,最終沉沉道:“我自會親征。”

在座的暗自舒口氣,很快,聽桓行簡把茶甌敲了兩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這個罪表,想必你們有的已經看過了。也當知道,薑修不是彆人,正是內子的父親。他此舉,令我很是為難,這件事我得先瞞著內子,有沒有什麼兩全的好法子?”

牽扯到他後宅事,一來,不方便插嘴;二來,也實在沒什麼好法子。大家先是麵露難色,卻還是提了意見,無非是遊說薑修。但此人性情,世人還是聽聞過一二的。誰去啃這個硬骨頭,十分棘手。

“大將軍,”衛會直截了當道,“沒有什麼好法子,為今之計,隻有大將軍親自給他去書奉勸而已。但屬下不看好,薑修不輕易插手政事,他既然插手了,便鐵定是抱著破釜沉舟決心來的。大將軍去書,恐怕也無濟於事,不過聊勝於無罷了。”

這件事,可謂奇中之奇。視死如歸很難,更難的是,女兒都已為大將軍誕下子嗣了薑修居然還要執意如此,這不是找死嗎?衛會心裡哂笑,人活一世,當真是各有各的活法。

他實在搞不懂這些整天滿腦子大義的人到底是什麼在支撐著他們,人間不美好嗎?

衛會想,自己永遠不會理解他們,也正如他們不會理解自己。

話太直白,直白到人聽了心情更差,等人散儘了,桓行簡獨自一人在值房裡靜坐許久。

夕陽的餘輝如美玉琳琅,灑遍公府,石苞悄悄進來提醒他:“郎君,該到用飯的時辰了。”

桓行簡似乎沒聽到,還在對著輿圖出神。

石苞隻好再重複一遍,聲音高了幾分:“郎君,你還去不去後院用飯?”

他搖了搖頭:“你去告訴柔兒,讓她今天不用等我了。”說著拿起墨錠,是個要研墨的架勢,石苞要上前幫忙,被他阻止,“我自己來,你去吧,記住,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她知道。”

石苞默默頷首,卻還不走,又提醒道:“老夫人想跟郎君商量滿月酒的事,郎君彆忘了。”

是啊,大奴的滿月酒,桓行簡的眼睛開始隱隱作痛,他一皺眉:“好,我不會忘的。”

一切準備就緒,他對著白的紙,黑的墨,半晌腦子裡都空蕩蕩的,該如何落筆?寫什麼能打動薑修?桓行簡想起兩人不多的交集,在壽春那次,薑修罔顧太傅的命令,去哭令狐,去收屍,儼然沒把他父子兩人放在眼裡。

這世上,有人貪財,有人貪色,有人貪權,有人貪名,可什麼都不貪的要如何對付?桓行簡想到這,忽將手底的紙攥成一團,他心底那股氣又上來了。

十一條罪狀,慷慨激昂,文采華麗,他本不會把這些放在心頭。為什麼是薑修?為什麼是他?上蒼為何要這樣捉弄自己?

桓行簡眉頭越鎖越緊,有星光漫天,窗子底下蟲鳴漸起。

灌了一盞涼茶,人冷靜幾分,他終於提筆,寫下第一行字:

四月十九日,行簡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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