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撿到的這張照片是真的,雖然現在在組織中的地位千差萬彆,但我和琴酒一樣從小作為實驗體在組織長大。實驗結束之後,僥幸活下來的我被組織送到國外,以上學的名義進行秘密收押和監管,鳴海直人和鳴海千穗裡隻不過是組織為我安排的監護人,並不是我真正的父母家人。”
諸伏景光幾乎難以置信,他渾身發冷:“那你回福岡那次……”
鳴海光垂眸:“隻不過是聽從安排,完成任務罷了。還記得我們在便利店的垃圾桶發現屍體的那次麼?那其實是你們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接觸組織,那次案件的死者村井卓偷竊了組織的機密文件正好被我發現,而他的買家正是我的養母,於是我立刻上報了組織,BOSS便讓更加熟悉情況的我進行處理。”
諸伏景光渾身發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隻是你不願意相信罷了。”鳴海光淡淡道:“其實你並不了解我,不是嗎?從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我所偽裝出來的也僅僅隻是我想要給你們看到的樣子,就和你們一樣,作為一個需要潛伏在對立陣營,時刻處在危險中的角色,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偽裝自己。就像現在,你將自己帶入進了鳴海光的好友這個角色,可當鳴海光這個人都是虛假的時候,你不覺得你現在的執著也變得非常可笑了麼?”
可什麼才是真正的你呢?
那些共同經曆過的生死,那些彼此之間甚至不需要言說的默契,堪比家人更甚的親密回憶,這所有所有的一切,難道僅憑這短短幾句話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
難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諸伏景光很難就這樣輕易認同。
“……你養父母的死因,你也都知情?”
“實際上,我的養父養母對於那位先生並不忠心。我養母唯一的孩子在多年以前死在了實驗室,她是個普通女人,直到死都沒有對組織消除這份芥蒂。——至於我的養父。”
“他在三歲時被父母賣到日本,陰差陽錯進入組織,他十分聰明、能乾、敏銳,但卻是個天生具有憐憫、善良這種正麵人格的好人。”
說到這裡,鳴海光似是惋惜地歎了口氣。
“可惜的是,組織裡總容不下好人。”
諸伏景光難以置信:“所以,你的養父母都是被組織處理的,而你……”
鳴海光點頭承認:“我當然知情。”
“……”
“那麼你呢?”
諸伏景光沉默須臾,輕聲開口。
“你叫什麼,又到底來自哪裡?……你到底又是……什麼樣的人?”
他審視著麵前幾近陌生的同期,藏於外套下握著槍柄的手越發收緊用力。
“我麼……”
鳴海光笑了笑。
他與諸伏景光對視,與這個在警校時期無數次朝他伸出手、對他表露溫柔善意的摯友對視。
“組織中,即使是負責情報的成員,無論直接還是間接,也很少有手上不沾血的,關於組織的黑暗,想必化名為綠川唯潛伏在組織的這段時間,hiro你應該已經調查的非常清楚了。”
鳴海光的每一句話都十分平靜,隻有微顫的尾音飄散在風中,接著一刀一刀紮進自己的心臟裡。
“我從小在組織長大,九歲時就被BOSS任命加入的行動組,並且獲得了代號。你應該知道行動組意味著什麼。”
“——舉個明確點的例子吧,我第一次殺人時剛好十歲。”
十歲。
諸伏景光猛然一顫。
“我還記得那個人,他是組織的叛徒,一個平頭穿著黑色短袖的男人,我用一把槍對準了他的
腦袋,他拚命地掙紮和求饒,然後……”
“夠了。”諸伏景光突然開口,“……不要說了。”
“如果你非要我對我自己做一次自我剖析。”鳴海光頓了頓,繼續道:“我並不像鳴海直人那樣富有正常、理性、豐富的人格,先天與後天的諸多因素注定我會是一個冷血、自私的反社會人格。我無法像你們五個當中任何人一樣,以公眾利益為先,更加不會對任何無辜生命的逝去而產生類似於同情亦或是悲傷的情緒。平常雖不至於會以殺人為樂,但如果有普通人牽扯到我自身的利益,我也會不介意通過非法和暴力手段解決掉這個麻煩。”
“換言之,我與你所認知的組織成員,並沒有任何的差彆。”
“我說了這麼多,夠了麼?”
說完這一切,鳴海光倏然間有了一種解脫感,他問:
“諸伏,事到如今,你還要再繼續相信我嗎?”
看著諸伏景光沉默不語,鳴海光率先笑了起來,自從恢複記憶之後,日複一日的恐懼與愧疚幾乎快要將他淹沒,他終於等到了這麼一天,他可以將那些醜陋與黑暗儘數揭開,擺脫那些本不該有的幻想,回到本該屬於他的世界。
真好啊。
無論是你還是降穀,你們都不會再因為我而陷入淤泥中反複痛苦,稍有不慎就踩在生死的邊界線,等待到死神的鐮刀落下的那一刻。你們可以站在陽光下,為實現你們的理想和價值做出值得的努力和犧牲。
真的很好。
他替他做出了回答。
“——不要再相信我了。”
「一起去便利店吃年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