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慕(1 / 2)

150號聚集地裡仍保持著方才的寂靜, 但在無聲處,整座城市活了過來。

整座城市的意思是指,小到忙碌的掃地器,大到轉動的巨大監視器,連同那些規格相同的房子——這是一座金屬建造而成的城市, 幾乎看不到其他的建築材料。

房子排列整齊的轉了個方向,安靜又沉默的注視著這兩個不速之客;小小的掃地器停下動作,頭頂那根用來吸取垃圾的吸頭扭轉出一個怪異的角度, 注視著他們;連他們腳下的地麵,都轉動著花紋,表達著對他們的無聲注視。

而遠方牽引著銀色金屬液體的金屬塔們, 則動作更大些,他們從紮根的地上拔出, 邁過一座座房屋,三三兩兩的朝他們靠近。

這就是終玉宸所說的整座城市的意思。

所有金屬建造的物件,包括腳下的道路、城牆、大門, 都表現出一種活著的生物才會有的行為——他們轉頭注視著終玉宸他們,像是在安靜圍觀,又像是準備動手前的打量, 總之,很難讓人在這個恐怖的場景下,冒出什麼好的猜測。

一號目睹了眼前場景的飛快變化,再次開口【主人,是否需要我突破這個陷阱?】

終玉宸沒回答他, 他抬起頭看向長櫟樹,對方慢悠悠的晃著葉子,仍沉迷在與跟其他樹人溝通,不知道是還沒反應過來,還是心大到根本不害怕,並沒有做出任何防禦性的反應。

終玉宸將目光落到瞬息間便走近了的金屬塔們上,回答了一號的問題【不用。】

小小的團子擰巴成更小的一團,精神力中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的糾結【主人,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我能否……】

他控製的精神力海蕩漾起輕微波動,似乎下一秒就會掀起欣然大波,將一切淹沒。

終玉宸驀然抬眼,波動不休的精神力海在他的意誌下平息【我說不。】

一號能感覺到他控製的整個精神力海,在它真正的主人麵前,俯首稱臣。

終玉宸甚至沒有從他手上接管精神力海,隻憑著鏈接著精神力海的那一撮細小的精神力,就足以他的命令傳達到精神力海中,並被徹底貫徹。

這並不會讓他詫異,他清楚的知曉他的主人究竟有多強大,並為此而臣服於他的意誌之下。

在目前的情況下,他仍忠誠於他的主人,隻是有那麼一小塊的複雜感情,讓他忍不住想忤逆主人的意誌,將他放在更安全的地方,而不是直麵即將可能發生的激烈衝突。

這不是他該有的念頭,一號清楚了解這一點,但那些被埋藏在心底,輕輕呐喊的聲音,卻不受控製的讓他越過了那條線——哪怕他知曉這隻會引來主人的暴怒,而絕對不會是他想要的任何其他回應。

精神力海在終玉宸的意誌下平靜下來,終玉宸便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抬眼注視著越走近越顯得高大的金屬塔——哪怕他坐在長櫟樹的樹杈上,仍需要仰頭看著對方,對方的高度估摸著跟長櫟樹的本體差不多高,這讓湊近的三三兩兩的金屬塔顯得愈發可怕。

一號對精神力海已經足夠熟悉,他曾誕生於此,更曾日夜掌控著它,除去它真正的主人以外,沒有人會比他更熟悉這股強大的力量。

他控製著精神力朝禁錮著他們的狹小陷阱蔓延出細絲,極為隱蔽,又足夠輕巧,沒有驚動任何人,輕輕纏繞上了複雜的陷阱構造,探入其中,他很快就察覺了異樣,不同於他們最初做出的判斷,這並不是一個陷阱,而是……

飛奔的金屬塔突兀停下了動作,齊刷刷的將視線投向終玉宸,卻沒有開口說話——終玉宸現在有些懷疑對方到底能不能溝通,沒準他們也跟樹人一樣,是通過其他途徑溝通的呢?

不過下一秒他的猜測就被對方打破了。

金屬塔停下腳步後,就在終玉宸麵前融化,化作了一灘不住起伏的銀白色金屬液體,在他們的注視下,銀白色的液體重新搭建出富有金屬光澤的巨人……頭。

他們沒給自己搭建出身體,當然有可能是因為一個頭顱就足夠大了,如果還要塑造出一整個人形的話,這會讓他們對話的難度愈發增加。

終玉宸仰著頭看著半空中的眼睛這樣想到。

“西雅生物?”好不容易給自己組裝出頭部的坨液族,說出口的話在整片天地間轟隆隆作響——對方的體型真的太巨大了,這意味著他的聲音也被放大到了一定程度。

長櫟樹連退了好幾步,一直到貼著藍色的精神力屏障,無處可退,才停下了腳步,仰頭看著天空中的巨大腦袋,慢吞吞道:“哪—來—的—西—雅—生—物—我—是—長—櫟—樹—這—是—”

他停頓了下,慢吞吞的聲音裡帶出了笑意:“說—自—己—是—西—雅—生—物—的—腦—子—不—好—使—的—連—絡—都—怕—的……”

這怎麼還一個勁的給他堆形容詞了呢?終玉宸連忙打斷他:“我就是西雅生物。”

他說完之後,終於察覺到了精神力海裡的細微波動,注意力拂過精神力海,探出的細絲飛快回歸,一切歸於平息。

一號得到了他警告性的一瞥。

小團子皺得緊巴巴的,在察覺到終玉宸的注意力即將從他身上移開的時候,突兀開了口【主人,您生氣了嗎?】

【我以為你知道我的脾氣很好。】

終玉宸的注意力稍稍停留,確定對方沒有什麼異常,才重新落到□□液族身上,漫不經心的對一號道【你才剛誕生沒多久,有好奇心很正常,下一次不要這麼做了。】

主人的心胸如此寬廣,性格又如此和善,本該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但一號絲毫沒有察覺到開心的情緒。

相反,那一小股不受他控製的複雜情緒,卻飛快蔓延出一種奇異的酸,將他細細包裹,讓他說出不該說出口的質疑【您為什麼不生氣呢?】

這還真是一個新奇的要求,終玉宸看了眼打量著他似乎在進行內部商討,暫時沒有開口的□□液族,將注意力重新挪回到一號身上【你想讓我生氣?】

不,我怎麼會想讓您生氣呢?

一號這樣想著,精神力波動輕輕晃了兩下,這句話就好似黏在他心口一般,無法順著精神力鏈接傳遞出去。

終玉宸有些新奇自己沒有得到回答的情況,他來了些興趣【為什麼?你喜歡我對你生氣?】

這可真是一個獨特的愛好……等等,他一直呆在他的精神力裡,怎麼培養出這種奇怪的愛好的?

終玉宸忍不住自我反省了兩秒,難道是他的問題?他琢磨著他自己也沒有這麼獨特的癖好啊……

反思著自己日常行為的終玉宸,忍不住將視線投向了另一個可能也被他影響了的二號。

二號縮在角落,一反常態的存在感極低,在接收到終玉宸的注意力之後,才慢悠悠的挪到精神力海中心位置來,展開光屏,字裡行間都透著股得意洋洋:強大到無所不知的主人,原因很簡單,我早就已經將它告訴了您。他對您抱著某種超出了界限的情感。

終玉宸盯著他看了兩秒,回頭看一號。

一號知曉他此刻該做些什麼,否定掉這一切,就如同他之前所做的那般,主人信任他,從未懷疑過他,他了解主人,撇清這一切對他而言沒有絲毫難度。

但就如同方才否定的話無法出口一般,他知曉正確的選擇,但無法做出這個選擇。

奇異的情緒不住擴大,將原本的理智步步擊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