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峰回路轉(2 / 2)

下人簇擁,夫妻並肩。郭弘磊恢複鎮定,“慌什麼?重新包紮即可。”

薑玉姝掏出帕子,踮腳為丈夫擦拭,“擦一擦,免得煜兒見了害怕。”頓了頓,她激動欽佩,忍不住說:“二公子,好身手呀!我剛才一直看著,覺得你是最——”

“怎麼?”潘奎轉身,斜睨問:“覺得他武功最高強?”

薑玉姝被打斷,尷尬一怔,謙虛答:“哪裡,自然是比不上將士們的。”

“哼。”潘奎低頭整理箭囊。

郭弘磊被妻子一誇,登時暢快極了,嘴上讚道:“潘大人箭術高明,真令人佩服。”

田波趁機湊近,抬高下巴道:“我們大人在軍中,可是出了名的‘百發百中’!”

潘奎毫無傲慢之色,一揮手,“啟程!”

直到深夜,一行人才抵達驛所,個個精疲力儘。

與同伴商議後,張峰嚴肅告知:“今日連遭意外,傷亡慘重,不得不停下休整休整。聽著!我們將在此驛所停留三日,待補齊押解所需的人手,再趕往西蒼。”

停留三日?

歇息三日?

霎時,連續走了兩千七百多裡路的犯人喜出望外,感激歡呼。

張峰沒說什麼,叫驛卒鎖上了柵門,拖著失血過多的疲憊步伐離開,回臥房歇息。

家裡人歡天喜地,薑玉姝卻高興不起來。

她帶著丫鬟和小廝,悄悄走到柵門前,塞給驛卒們一小塊碎銀,換回幾個木盆、四桶熱水。

薑玉姝安排妥其餘傷患後,端著一盆熱水返回,小聲道:“潘大人他們在此,不宜弄米湯,免得惹麻煩。”她擰了塊熱帕子,提醒道:“把傷口周圍擦一擦吧,既方便上藥,又乾淨自在。”

郭弘磊遲疑了一下,默默脫下衣衫,低聲說:“我臉上全是狼血,也得擦擦。有勞了。”

“父親!”郭弘磊心驚膽寒,搶步攙住,家下人慌忙湊近,七手八腳地把人抬進屋。

幸而,郭氏昌盛綿延百餘載,家生子中便有醫者,又幸而欽差並未查抄不名貴的常用藥材,大夫使出渾身解數診救後,才勉強吊住了老家主的氣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靖陽侯時日無多了,甚至已是彌留之際,但誰也不敢流露異樣。

一室死寂,落針可聞。

眾人圍在病榻前,王氏憂慮重重,木著臉,雙目紅腫,卻毫無淚意。

薑世森仍未離去,左手背著,右手撚須,若有所思。父女近在咫尺,薑玉姝餘光不時飄向父親,心思悄轉。

“您喝點兒水?”兄長逝世,次子便居長,郭弘磊始終竭力克製著,從未顯露頹喪之態。

靖陽侯四肢毫無知覺,吃力地搖了搖頭,灰白鬢發淩亂,眼神渾濁,奄奄一息。他掃視榻前,皺起眉,疑惑問:“慧蘭怎的還沒回來?”

慧蘭?薑玉姝尋思:應當是指郭家唯一的嫡女,侯門千金。

郭弘磊眼神微變,卻麵不改色,恭謹答:“姐姐身懷六甲,出行不便——”

豈料,失望透頂的王氏打斷道:“嫁出去的女兒,真真成了潑出去的水!咱們興旺時,馮家天天上趕著親近,千求萬求地娶了慧蘭;可咱們一敗落,女婿立馬沒影兒了,連女兒也躲了!”

“哦?哦。”靖陽侯黯然閉目。

郭弘磊不讚成地朝母親使眼色,仍堅持道:“姐姐定是因為行動不便才來遲了,或許稍後就到。您先歇著,孩兒請嶽父去書房與親戚們商量幾件事。”

“慢著。”靖陽侯氣色灰敗,眼神卻逐漸清明。

郭弘磊跪在腳踏上,躬身問:“您有何吩咐?”

“從今往後,”靖陽侯睜眼注視次子,滿懷期望,一字一句地說:“這個家,便交給你了。郭家的一切大事,皆由你做主。”

郭弘磊臨危受命,腰背一挺,鄭重答:“父親信任托付,孩兒遵命,今後一定儘心竭力照顧家人!”

“你大哥太不爭氣,敗光祖業、連累全家,為父隻能到九泉之下再教訓他了。”罵完了長子,靖陽侯慈愛望著一貫引以為豪的次子,勉勵道:“以後的日子,必然艱難,磊兒,你苦一苦,做頂梁柱,撐起郭家。”

“孩兒明白。”郭弘磊眼眶發燙,鼻尖泛酸。

薑玉姝目不轉睛,發覺病人眼裡的光芒漸弱,束手無策。

靖陽侯梗著脖子喘了喘,看向薑世森,歉意說:“親家,真是對不住,你家大姑娘昨日剛進門,沒享半點兒福,卻要跟著弘磊吃苦了。”

“唉。”薑世森喟然長歎,無奈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料得到呢?看來,這也是玉姝命中逃不過的劫。”

“終究是郭家連累了她。”靖陽侯斷斷續續地喘息著,瞥視二兒媳。

薑玉姝會意,快步上前,猶豫瞬息,學著丈夫跪在腳踏上,輕聲問:“您老有什麼吩咐?”

靖陽侯慈眉善目,和藹囑咐:“委屈你了,眼下事已成定局,望你和弘磊好好過日子,切勿再做傻事。”

咳,又提到了自縊!小夫妻肩並肩,薑玉姝目不斜視,正色表示:“請長輩們放心,玉姝發誓:今後絕不會再自尋短見!”

“好,這就好。”靖陽侯欣慰頷首。

薑世森不悅地訓導:“你可記住你方才的話!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準任性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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