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須趕緊料理大哥的後事。”
“彆關著我,行嗎?”
郭弘磊詫異答:“沒關著你。但你傷勢未愈,不宜四處走動。”
“知道!”
目送丈夫一陣風似的走遠後,薑玉姝瞧見小桃帶領兩個丫鬟返回。
“少夫人,讓您久等了。”小桃喘籲籲,把食盒擱在桌上,一邊盛粥,一邊白著臉解釋:“因為世子、世子去世,處處忙碌不堪,奴婢在廚房催了半日,才熬了一樣燕窩粥。”
薑玉姝溫和道:“沒關係的,我也沒等多久。”
“娟兒見過少夫人。”名叫娟兒的丫鬟屈膝行禮,其同伴隨後道:“碧月給二少夫人請安。”
“無需多禮。”薑玉姝餓得站不住,坐下問:“你們是……?”
娟兒恭謹答:“奴婢是這院裡的下人。”
碧月柳眉杏眼,柔聲答:“婢子是二公子的侍女。”
薑玉姝掃了掃碧月,此刻才想起來,疑惑問:“我的人呢?”
三個丫鬟麵麵相覷,小桃硬著頭皮答:“昨日您自縊後昏迷,老夫人認為下人偷懶疏忽,故吩咐您的人跟著管事嬤嬤學一學侯府的規矩。”
原來如此。薑玉姝無奈頷首。
“請用粥。”
薑玉姝接過匙子,環顧四周後,歎道:“府裡正在給世子治喪,你們快把這屋裡的紅東西收起來吧,擺著不合適。”
“是。”三人齊齊應聲,小桃又叫上守門的婆子,麻利收拾屋子。
既來之,則安之。
身為靖陽侯府的二少夫人,同榮同損,於情於理不應該漠不關心。
兩刻鐘後,薑玉姝換上牙白衣裙,以立領比甲遮掩淤傷,未施脂粉,前往南院探看情況。
主仆一行趕到聽鬆樓外時,恰見郭弘磊站在階上,其心腹小廝正回話:
“……錢大人、吳大人、馬大人,共八家,兩百多口人,都已經押往刑場。監斬官說了,等午時三刻一到,立即行刑。”
郭弘磊揮揮手,“再去探。”
“是。”
兩百多口人?真可怕!薑玉姝倒吸一口涼氣,毛骨悚然。
“你有傷在身,怎麼來了?”郭弘磊拾級而下。
薑玉姝輕聲問:“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郭弘磊頗感意外,剛想回答,卻見管家欒順趕到稟告:“二公子!幾處親戚登門吊唁,可府裡諸事尚未齊備,您看如何是好?”
“你等會兒。”郭弘磊迎向管家,先商討待客事宜。
“嗯。”
靈堂近在眼前,傳出一陣陣哭聲,薑玉姝剛歎了口氣,忽然聽見哭聲中夾雜蒼老罵聲:
“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啊!”靖陽侯年近五十,須發灰白,盯著長子的遺體,哀慟指責:“弘耀就是被你生生慣壞了。從小到大,每當我嚴加管教時,你總是百般勸阻,隻一味地縱容溺愛,養出個驕奢淫逸、嗜賭如命、恐連累家族的敗家子!”
侯夫人王氏雙目紅腫,哀傷欲絕,捶胸哭道:“孩子已經走了,你還責罵他?你於心何忍?”
靖陽侯顫聲答:“這孽障,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千不該,萬不該,他竟敢貪墨軍餉,喪命怪得了誰?”
“區區六萬兩而已,算什麼?打了敗仗,又與弘耀何乾?庸州失守,分明是戍邊將士的錯。這傻孩子,欠了賭債,為何不告訴我——”
“住口!無知蠢婦,休得胡言亂語。”靖陽侯厲聲打斷,懊悔不迭,“早知今日,我絕不把世子之位給弘耀,更不準他入戶部任職。”
王氏呆了呆,哽咽提醒:“弘耀可是咱們的嫡長子,名正言順的世子!”
靖陽侯對長子失望透頂,憂心忡忡,自責道:“唉,本該擇賢而立。弘磊由我親自教導長大,一貫明理孝順,遠比弘耀穩重,讓他襲爵,才是對的。”
刹那間,王氏積壓十幾年的委屈與憤懣被點燃,臉色大變,她猛地起立,正欲反駁,餘光卻瞥見廳外的薑玉姝,頓時火冒三丈,疾步走向新兒媳——
郭弘磊眼疾手快,立即把突兀咳嗽的妻子推進人群裡,低聲囑咐男丁:“來者不善,務必小心!都彆慌,也彆輕舉妄動,聽我的命令行事。”
“站好站好,不準亂動!”匪徒共十一人,均手握長刀,衣衫臟汙且染血,竟是身穿戎裝,個個健壯剽悍,嚷道:“原地站著,統統不許動!”
“誰敢亂動,休怪老子心狠手辣。”
“放下刀!你們幾個,立刻放下刀,然後把刀給老子踢過來。”
官差共二十人,雖腰佩彎刀,底氣卻不足。其中幾個年輕人初次辦差,一見匪徒便慌了神,麵麵相覷,下意識畏縮。
“來者何人?”張峰見勢不妙,本能地拔刀。他萬分警惕,聲如洪鐘,嚴肅問:“我們奉朝廷之命押解流放犯人前往西蒼,不知你們為何攔路?”
“哼,區區走狗,也配問老子的話?”匪首嗤笑,左臉頰一道疤,眼神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