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心碎刹那(2 / 2)

薑玉姝腳步未停,抬手輕拍小侄子胳膊,歉意道:“好孩子,真乖。原來你叫郭煜啊,抱歉,我剛才聽錯了。”

郭煜吸了吸鼻子,“也、也沒什麼。不過,下次彆犯錯了。”

“行!”薑玉姝爽快答應後,抬頭看看天色,關切問:“咱們走了幾裡地了?”

郭弘磊想了想,“大約十餘裡。”

“噯,走得挺快的!”薑玉姝竊喜。

黝黑壯實的張峰卻道:“告訴你們聽:都城附近的官道直而平坦,走起來輕快,艱難全在後頭呢。”

郭弘磊了然於胸,順勢問:“大人,途中萬一遇見災禍意外耽擱,該如何是好?”

“具體得看是何等災禍。”張峰一板一眼,慢悠悠答:“按朝廷的規定,除非實實在在走不了了,否則不準停頓。”

從天蒙蒙亮走到正午,一刻不停,幾乎所有人暗中叫苦不迭,汗流浹背。

王氏及其長媳氣喘籲籲,腳步愈發遲緩。

薑玉姝曬得臉緋紅,咬牙硬撐,取出水囊喝了兩口後,遞給旁邊,“太熱了,你倆也喝口水。”

郭弘磊先喂侄子解渴,頓了頓,自己也仰脖灌了幾口,孝服已被汗濕透。

又走了一段,途經一片樹林時,張峰止步,高聲道:“停!在此地歇兩刻鐘。你們的口糧,每日是有定數的,由驛所供給,自個兒看著吃。”

緊接著,他“唰啦”拔刀,嚇了薑玉姝一跳,吼道:“你們並非大奸大惡的重犯,遠離鬨市後,鐵鏈可以解開,但誰也彆動逃跑的歪心思!一旦抓住逃犯,哼,格殺勿論!”

郭弘磊上前,正色表明:“張大人請放心,罪民等人一心趕往西蒼充軍屯田,絕不逃跑。”

“不逃最好。醜話我已說在了前頭,逃犯一律就地誅殺。”說完,張峰吩咐道:“給他們解開吧。” “是!”

郭家人足足被鎖了一上午,鐵鏈解開後,眾人一屁股席地而坐,揉手腕、捶腰捶腿,喝水吃乾糧。

薑玉姝和丈夫一家子圍坐成圈,忠心耿耿的丫鬟和仆婦們簇擁。

口糧是雜糧饅頭,粗糙結實,有碗口大。按律,成年男女每日六個,十五歲以下減半。

薑玉姝咬了一口,細嚼慢咽,喉間淤傷刺痛,暗忖:男女食量不同,半大孩子十分能吃……這分量不夠。

“咳咳。”郭弘軒嘗了一口,梗著脖子直咳。王氏忙道:“軒兒,喝點兒水。唉,可憐呐,你長這麼大以來,何曾吃過這種東西!”

郭弘磊耐心勸說:“母親也快吃吧,咱們隻歇兩刻鐘,待會兒還得趕路。”

王氏一聲長歎,皺著眉頭勉強下咽。

薑玉姝靠近,哄郭煜吃白水泡的饅頭糊糊,卻見王巧珍抱膝呆坐,不吃不喝,便輕喚:“嫂子?嫂子?”

王巧珍猛地起立,皺眉環顧四周。

“嫂子,你這是……?”郭弘磊也起身。

王巧珍咬唇,捂著小腹,一聲不吭。

郭弘磊會意,撂下一句“稍等,我去問問”。少頃,他返回,低聲問:“還有誰想去?一起罷。”

人有三急,薑玉姝及好些女子顧不得尷尬,結伴行至官差指定的林中草叢。

豈料,當經過一株合抱粗的大樹時,王巧珍突然搶步疾衝,毫不猶豫,縱身一撲,腦袋撞向樹乾——

王氏置若罔聞,她痛失愛子,哭得兩眼布滿血絲,全不顧侯夫人的涵養,抬手淩空遙指新兒媳,扭頭盯著丈夫,憋屈質問:“你總責怪‘慈母多敗兒’、怪我慣壞了耀兒,卻時常誇讚弘磊‘明理孝順’。哼,弘磊要是真孝順,這個喪門星怎麼嫁進來的?”

“您息怒,彆氣壞了身體。”薑玉姝中規中矩地勸了一句。因著名義上的丈夫就在不遠處,她莫名心安,趁機觀察婆家人的一舉一動。

王氏倏然扭頭,嫌惡斥罵:“誰允許你多嘴多舌了?還嫌郭家不夠亂麼?一邊兒去!”

“是。”薑玉姝無意親近婆婆,爽快後退幾步。

靈堂內,靖陽侯唉聲歎氣,掙紮著起身,嫡幼子郭弘軒搶步攙扶。靖陽侯邁出門檻,掃了掃低眉順目的二兒媳,妥協地對發妻說:“罷了,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眼下要緊的是治喪。”

王氏卻悲憤填膺,不願就此罷休,急赤白臉地說:“侯爺既比我會教,就該把耀兒也教導成才,卻為何從來隻會責備長子?耀兒動輒得咎,每當他犯錯,您必定拉著我一塊兒嫌;但弘磊忤逆長輩時,您不也是任其胡鬨?弘磊色令智昏,一意孤行,娶了個尋死覓活的攪家精,這叫‘明理孝順’嗎?”

“如此聽來,你是怪我偏心了?”靖陽侯驀地沉下臉。

“豈敢?”王氏彆開臉。

靖陽侯不住地悶咳,臉青唇紫,吃力地說:“我何嘗不是盼望兒子們成才?但弘耀自幼好逸惡勞,近兩年又嗜賭如命,我嚴加管束,你卻一直偷幫著還債,縱容他越欠越多,最終乾出貪墨軍餉的事兒,令祖宗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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