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世森喝了口茶,“你們也坐。”
小夫妻麵對麵,薑玉姝滿懷期望,迫不及待地問:“您把侯爺的死訊報上去了嗎?可有回音?”
薑世森凝重答:“倒是輾轉報上去了。不過,尚無回音。”
郭弘磊毫不意外,平靜道:“勞您費心了。此事本就艱難,畢竟同案犯判的是淩遲和斬刑,陛下責郭家流放,已是額外開恩了。”
“未到最後一步,結果也難說。再耐心等等。”薑世森對女婿欣賞有加。對他而言,是大女婿或是二女婿無太大區彆,橫豎都是半子。
薑玉姝難免有些失望,但她生性堅韌,迅速振作,正色談道:“既如此,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三千裡路,規定日行五十裡,限期兩個月到西蒼。日行五十裡,年輕人咬咬牙應能完成,麻煩的是老弱婦孺體力不支,初時肯定需要幫一把,但多走走身體總會強壯,後半段就習慣了。”
郭弘磊點點頭,“昨兒我已經把家裡人三三五五分好了,明早啟程後,咱們按事先的安排互相攙扶,儘量都活著抵達西蒼。”
薑玉姝讚同地頷首。
薑父欣慰一笑,和藹道:“你們能振作考慮,這很好。當遇見艱難時,不妨想想‘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年輕時多吃吃苦,福氣在後頭呢。”
“謹遵嶽父教誨,小婿一定儘力照顧玉姝,設法不叫她白白陪著吃苦。”郭弘磊起身,端端正正一揖。
薑世森抬手攙了一把,拍拍女婿肩膀,勉勵之情溢於言表。
薑玉姝在旁提醒道:“你昨晚不是給陸先生寫了一封信嗎?記得拿給父親轉交,彆忘了。”
“沒忘,我隨身帶著的。”郭弘磊取出信,“陸老是小婿的授業恩師,年事已高,開春以來一直病著,無法麵辭。勞駕嶽父派人轉交此書。”
薑世森接過信,若有所思,“陸之棟?這位老先生可是鼎鼎大名,桃李滿天下。”
郭弘磊不禁苦笑,“慚愧,因著我,恩師門下竟出了個罪民。”
“你年紀輕輕,不宜妄自菲薄。”看了看天色,薑世森匆匆道:“擇日不如撞日,我這就去拜訪陸老先生!”說話間,他已離開涼亭。
薑玉姝輕快跟隨,“女兒送送您。”
郭弘磊也跟上了。
不料,三人行至二門時,遠遠便聽見王氏的嗬斥聲:
“滾!”
“父兄去世,娘家有難,慧蘭至今未露麵,我隻當這輩子沒生過女兒!”
一名華服長臉男子臉漲紅,辯解道:“慧蘭身懷六甲,您老又不是不知道,她行動不便,怎麼回娘家呢?”
王氏劈頭蓋臉地斥罵:“哼,馮瀚,想不到你如此勢力涼薄,虧我在侯爺麵前替你說了無數好話,否則憑馮家,休想娶慧蘭。”她火冒三丈,奪過丫鬟提著的禮盒,狠狠一擲,糕點頓時滾了一地。
“哎喲!有話好說,您老彆動手。”郭家女婿馮瀚抱著腦袋,狼狽躲避。
王氏臉色鐵青,冷笑道:“這幾年間,你不知從靖陽侯府得了多少好處,此時此刻,竟隻拿桂花糕‘孝敬’嶽母。姓馮的,你真有臉做得出來!”
薑玉姝耳語問:“那個就是姐夫啊?”
郭弘磊點了點頭,麵無表情。
“奇怪,他怎麼長得像一隻耗子?”薑玉姝忍俊不禁,嘟囔說:“眼睛滴溜溜地轉,一看就狡猾。”
“咳咳。”薑父突兀咳嗽一聲。
薑玉姝立刻閉嘴。
郭弘磊卻道:“確實像耗子,最擅捧高踩低。”
“母親!”郭弘磊快步近前,看也不看馮瀚一眼,勸道:“何必為了這種人動氣?不值得。”
王氏一扭頭,頓感尷尬,強擠出一絲微笑,客氣道:“親家,不如留下用一頓便飯吧?”
薑世森亦客氣答:“不了,我趕著去辦點兒事。”
“嶽父又是為了咱們家而奔波。”郭弘磊告知母親。
王氏感激道:“多虧了親家如此鼎力相助!不像一些小人,隻會隔岸觀火。”
馮瀚縮著脖子,趁眾人不理睬,偷偷溜走了,頭也不回。
“略儘綿薄之力而已,不足掛齒。”薑世森微一頷首,“告辭了。”
“慢走。弘磊,還不趕緊送送你嶽父?”
“是。”
目送薑父走遠後,王氏招招手,慈愛問:“玉姝,來,娘看看你的喉嚨,還疼麼?”
“不怎麼疼了。謝謝母親關心。”
“一家人,道什麼謝?可憐見兒的,聽說你小小年紀親娘便病逝了,自咱們家出事以來,你那繼母不聞不問,委實過分了些。好孩子,彆傷心,今後我會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
“嗯。”薑玉姝垂首,極力繃緊臉皮,生怕自己樂出來。
夜間·臥房
薑玉姝趴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晃動兩隻腳丫,盯著銀票沉思:藏哪兒才妥呢?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
如今她明白了,未經允許敢直入臥房的,隻有郭弘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