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春季生機(2 / 2)

“原來如此。”薑玉姝閉目養神,猜想:估計侯爺是見長子被寵壞了,迫不得已,才親自嚴加教導次子。

片刻後,她輕聲提醒:“娟兒,聖旨一下,咱們全成罪民了,既沒有‘少夫人’,也沒有‘奴婢’。”

娟兒忠心耿耿,堅定表示:“奴婢是家生子,幾代人靠著侯府活命,受過的恩德,永不敢忘!奴婢甘願一直伺候下去,隻求少夫人收留。”

“你是二公子的丫鬟,不由我決定你的去留。”薑玉姝無言以對,慨歎道:“難為你如此忠心耿耿。”

“您是少夫人,公子房裡的丫鬟自然歸您管。少夫人,留下奴婢吧。”娟兒累得沾枕不久便入睡,鼻息平穩。

薑玉姝卻輾轉反側,慎重斟酌:沒錢寸步難行,這道理放之四海皆準。

聽說,流放途中危機四伏,而且西蒼是邊塞,貧瘠荒涼,到了那裡怎麼生活?

除了盤纏,還需要一筆安家費。

思前想後,隻能嘗試向父親開口借……討。為官二十載,官至朝廷三品大員,他應有一定財力。

薑玉姝心虛汗顏,可為了生活又不得不早做打算,隻能安慰自己:雖然芯子換了,但殼兒還是他女兒。等渡過難關,再報答恩情。

於是,她便一心盼著父親再來探望,因為守門官差禁止郭家上下外出。

然而,停靈這一天,薑父沒來;

送殯這一天,薑父仍沒來。

第三天,即郭家待在都城的最後一天,眼看日暮西斜,薑父依然沒來!

“父親怎麼還不來?”薑玉姝既著急又擔憂,在臥房裡轉來轉去,“難道出了什麼意外?”

話音剛落,自告奮勇打探消息的娟兒返回,激動稟告:“少夫人,薑大人看您來啦!”

薑玉姝登時喜上眉梢,提裙靠近問:“人在哪兒?”

“剛進大門不久,往前廳去了。”

薑玉姝邊走邊問,“你們二公子呢?”

“他正在招呼馮姑爺。”娟兒答。

少頃,薑玉姝邁出二門,在小園內接到了長輩。

“父親!”她一溜小跑,喘籲籲奔近,欣喜道:“女兒給您請安。您怎麼現在才來?”

“答應了弘磊一件事,這兩天忙於辦理。”薑世森眼神慈和,卻皺眉說:“你已經出閣,言行舉止應該從容端莊,冒冒失失地跑,像什麼話?”

父女血緣,親情寶貴,即使換了芯子,即使無數觀念不合,薑玉姝也願意親近父親。她擦擦汗,黯然答:“您這兩天都沒來,女兒明早就要去西蒼了,不知今生還能不能再見麵。一時著急,才沒顧得上儀態。”

“胡說!怎麼就不能見麵了?”薑世森胡須顫抖,掩下心疼負手前行,寬慰道:“郭家雖因世子受了株連,但貪墨軍餉並非永世不得翻身之錯,隻要等到大赦天下,你便無罪了。”

薑玉姝忙問:“朝廷什麼時候才大赦天下?”

“天知地知。稍安勿躁,你要耐心等待。”

小桃見父女倆漫步遊園,便屈膝道:“少夫人,奴婢沏茶去。”

“嗯。”

薑世森掃了掃,見左右無人,狐疑問:“上回當著眾人,不方便問,如今我倒要問問:家裡給你陪嫁的下人,都哪兒去了?”

薑玉姝如實答:“因著女兒自尋短見,婆婆責怪下人照顧不力,故吩咐我的人先學學郭家規矩。所以……女兒暫時見不到她們。”

貼身丫鬟,相伴長大,親密無間,比薑父還熟悉原主。

她惴惴不安,十分擔心露餡。

“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賭氣尋死。如此任性,難怪做婆婆的發怒。”薑世森語重心長,嚴肅勸說:“弘磊才華出眾,沉穩可靠,值得你托付終身。今後不要再胡鬨了。”

——嶽父駕臨,郭弘磊匆匆來迎,從丫鬟手上接過茶盤趕到時,恰聽見嶽父誇讚自己,不由得止步,彎起嘴角。

但緊接著,他卻聽見妻子委屈訴說:

“外人不明白,難道父親也不明白女兒為何尋死嗎?”薑玉姝靈機一動,順勢刺探,委屈說:“您一貫英明,肯定知道女兒是被冤枉的。玉姝敢對天起毒誓:倘若做過蓄謀勾引妹妹夫婿的醜事,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你這又是何必?”薑世森彆開臉,煩惱撚動胡須,“事已至此,還提什麼往事!”

薑玉姝目不轉睛,細辨父親神色,佯作哀怨,幽幽告知:“女兒正是因為含冤受屈,加之深感辜負了表哥的情意,絕望之下才自殺的。”

“唉。”薑世森一聲長歎,“為父知道,你與文灃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又定過親,一時半刻難以釋懷。但如今你已是弘磊的妻子,無論如何,你必須忘了文灃,一心一意地跟著弘磊!”

王氏倏然扭頭,嫌惡斥罵:“誰允許你多嘴多舌了?還嫌郭家不夠亂麼?一邊兒去!”

“是。”薑玉姝無意親近婆婆,爽快後退幾步。

靈堂內,靖陽侯唉聲歎氣,掙紮著起身,嫡幼子郭弘軒搶步攙扶。靖陽侯邁出門檻,掃了掃低眉順目的二兒媳,妥協地對發妻說:“罷了,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眼下要緊的是治喪。”

王氏卻悲憤填膺,不願就此罷休,急赤白臉地說:“侯爺既比我會教,就該把耀兒也教導成才,卻為何從來隻會責備長子?耀兒動輒得咎,每當他犯錯,您必定拉著我一塊兒嫌;但弘磊忤逆長輩時,您不也是任其胡鬨?弘磊色令智昏,一意孤行,娶了個尋死覓活的攪家精,這叫‘明理孝順’嗎?”

“如此聽來,你是怪我偏心了?”靖陽侯驀地沉下臉。

“豈敢?”王氏彆開臉。

靖陽侯不住地悶咳,臉青唇紫,吃力地說:“我何嘗不是盼望兒子們成才?但弘耀自幼好逸惡勞,近兩年又嗜賭如命,我嚴加管束,你卻一直偷幫著還債,縱容他越欠越多,最終乾出貪墨軍餉的事兒,令祖宗蒙羞!”

“其實,皆因侯爺平日過於嚴苛,耀兒畏懼您,才不敢告訴父母欠下了賭債。否則,他怎麼會鋌而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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