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中秋團聚(2 / 2)

王巧珍眼神一變,踱步近前,彎腰說:“玉姝,你終於醒了,瞧把弘磊給急得!行了,趕快喂她喝藥,明兒還得趕路。”

郭弘磊大感意外,狐疑審視兩眼,客氣道:“難得嫂子關心。多謝。”旋即,他扭回頭,正色安慰道:“你著了涼,有些發熱,但放心,大夫說並無大礙。”

“真抱歉,我、我給各位添麻煩了。”薑玉姝喘籲籲,不時眼冒金星,一陣一陣地發抖。

郭弘磊歎道:“少胡說!快喝藥,喝完吃晚飯。”

“嗯。”薑玉姝感激頷首,生怕自己病重倒下,強忍惡心,硬逼著自己吞咽藥汁。

王巧珍皺著眉,斜睨幾眼,揭開食盒一看,登時“喲”地一聲,驚詫道:“麵條?哪兒弄來的?朝廷有律,流放犯人的口糧隻能由驛所供給,嚴禁私自采買。弘磊,你真糊塗,趁官差尚未發現,快丟了它!”

思及此,她當機立斷,泫然欲泣,哀傷道:“女兒也明白應該忘了表哥,但人心是肉長的,豈能說忘就忘?當初,您做主把女兒許配給表哥,原定了明年嫁去江南裴家,誰知卻稀裡糊塗進了郭家的門。這叫人如何不惶恐?如何不傷心?”

薑世森一籌莫展,盯著長女泛紅的眼睛,壓低嗓門告誡:“木已成舟,你已經有了歸宿,不要再提文灃了!”

“其實,我根本沒臉再見表哥了。”薑玉姝內心無比冷靜,舉起帕子捂住眼睛,佯哭假泣,一鼓作氣,委屈地傾訴:

“一則含冤受屈,二則辜負了表哥,三則父親居然不相信女兒是清白的!四則,因為聲名狼藉,屢屢遭人鄙夷嘲笑。天呐,我活在世上,究竟還有什麼意思?連父親都懷疑女兒,我不如死了算了!嗚嗚嗚……”

薑世森焦頭爛額,懊惱質問:“我什麼時候懷疑過你了?”

薑玉姝精神一震,立即放下袖子,睜大故意揉搓出淚花的眼睛,屏息問:“如此聽來,父親是相信女兒了?”

“哼。”薑世森一拂袖,背負左手,右手撚須,皺眉答:“你若真是那等貪慕富貴、為了嫁進侯門不擇手段的孩子,休想為父理睬你的死活!”

薑玉姝困惑不解,納悶問:“您既然相信我是無辜的,為什麼要逼我嫁給郭二公子?”

“傻丫頭。”薑世森耐著性子,無奈地解釋道:“醜事發生在壽宴上,你與弘磊非禮親密的樣子,被好些賓客瞧見了,閨譽儘毀,無法挽回。不嫁給弘磊,還能嫁給誰?除了弘磊,哪個青年才俊願意娶你?”

薑玉姝不假思索,脫口答:“難道我就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嗎?”

“又胡說!天底下的父母,哪有不給女兒找婆家的道理?假如你終生不嫁,就給我剃了頭發做尼姑去,省得丟人現眼!”

男女授受不親,一旦逾矩,後果這麼嚴重?薑玉姝呆若木雞,完全無法理解。她按捺焦躁,懇切問:“關鍵在於我是被陷害的,您就不管管是誰陰狠誣陷了女兒嗎?”

薑世森勃然變色,拉長了臉,極度不悅,慍怒反問:“莫非你想鬨得娘家不安寧、讓娘家上上下下也名譽掃地?那樣你才心滿意足?”

“我——”

“夠了!”薑世森昂首,不容置喙地命令:“此事揭過,不準再提!郭家雖然敗落了,但弘磊年紀輕輕,日後未必不能重振家業,你用心同他過日子。隻當你從未許配給文灃罷。”

——郭弘磊再也聽不下去了,轉身悄悄離開。

習武之人腳步輕,他雙手捧著茶盤,指節泛白,險些捏碎紅漆木料。

興衝衝地趕來,此刻卻如墜冰窟。

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以死明誌?

對於和妻子定過親的裴文灃,郭弘磊仔細打聽過,得知對方是嶽父原配的娘家侄子,江南人士,據說乃文雅書生,曾上都城求學數載,前年回家溫書應赴鄉試了。

如無意外,他本應該娶二姑娘玉姍,不料陰差陽錯,最終娶了薑玉姝。

造化弄人。

郭弘磊昂首闊步,走遠後站定緩了半晌,另擇小徑入園。

薑氏父女仍在原地談話:

“玉姝,你要知好歹,懂得惜福。”

薑世森諄諄□□,苦口婆心地說:“莫忘了,那日事發後,當著眾親友的麵,為了挽救名譽,我不得不動家法責問你,但才打了幾下,弘磊便挺身而出、主動承擔責任,堅稱是他自己酒後失禮冒犯佳人,並一力促成親事。他的氣度,委實少見,配你綽綽有餘。”

至此,薑玉姝恍然大悟:父親顧全大局,一心維護家族名譽,裝聾作啞,將錯就錯地犧牲長女,保全了其餘人,以免牽出更多麻煩。

她暗中歎氣,忿忿不平,萬分同情原主。但眼下流放在即,另有要務,暫無暇追究往事。

“彆哭了,叫外人看著不像話。”長女自幼乖巧孝順,薑世森不是不心疼。

薑玉姝深吸口氣,強打起精神,哽咽道:“女兒該死,讓父親如此擔憂。您放心,今後我會和郭二公子好好過日子的!隻是……”

“隻是什麼?直說無妨。”

薑玉姝愁眉苦臉,十指揪扯絲帕,憂慮重重,小心翼翼地說:“您是知道的,靖陽侯府的財物被朝廷查抄了,如今女兒身上隻剩幾樣首飾,可也不知該如何折變成銀錢。流放三千裡呢,跋山涉水,途中總難免遇見危難——”

“好了,不必多說,父親明白。已經帶來了。”薑世森啞聲擺擺手,瞬間心酸難忍,從懷裡掏出準備的銀票遞給誠惶誠恐的女兒,小聲囑咐:“這些,你自己收好,帶去西蒼傍身。明早我再當眾給你一些銀子和銅板,到時你要親手交給婆婆,收與不收隨她。”

薑玉姝一怔,茫然翻了翻銀票:一百兩、三百五十兩、三百兩……粗略一算,共千餘兩。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父親?

“唉,你到底記住了沒有?”薑世森簡直恨鐵不成鋼,“從今往後,多長點兒心眼罷,否則還得吃虧!”

薑玉姝回神,百感交集,莫名眼眶一熱,輕聲答:“女兒記住了:這些自己收著,明天的交給婆婆。”

“唔。百善孝為先,孝道不可違。無論你婆婆性情如何,做媳婦的都應該尊敬孝順她,方成體統。”

薑玉姝欲言又止,隱忍道:“……是,您言之有理。”

這時,從小園另一端繞路的郭弘磊趕到,遠遠便喚道:“嶽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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