怠慢(1 / 2)

多爾袞還在忙,周衛先將寧翹請到了東間裡去候著。

這兒是素日待客的地方,倒也不是待外頭男客的地方,那都是在前頭彆的地方,離這兒自然是遠著的。

這東間就是預備著後院福晉或者側福晉過來的時候,多爾袞一時顧不上見人,就請主子們在這裡歇歇腳的。

主人家自備的地方,外人輕易是進不來的。若有女客上門來,那自然是直接送到後頭正院或者是東院各自相關聯人的地方,不會在前院停留。

後宅也自然備著女客們歇腳的地方。

福晉和側福晉也有些日子沒過來了,周衛去請前院伺候的丫頭們來奉茶時,悄悄瞧了一眼屋裡的寧翹。

沒想到這位倒是掙上來了,竟有本事叫主子爺心裡惦記著,還特地把人叫到前院來侍墨。

前院侍候的丫頭,跟太監的配置是一個樣的。

領頭的大丫頭叫冬卉,底下的兩個一個叫思敏一個叫思青。這都是能近身伺候多爾袞的,底下的小丫頭們,尋常也是難進屋的。

周衛去叫了,來東間奉茶的就是思敏和思青。

煙雨跟著寧翹來前院,瞧著這裡的規矩比後頭更嚴苛些,她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所以要拘謹些。

寧翹進了屋子等著,煙雨就站在外頭候著。

思敏思青端茶過來的時候,煙雨想上前去接著,前頭的思敏都沒鬆手,隻瞥了她一眼,自己哼了一聲進去了,後頭的思青見煙雨尷尬,就笑道:“妹妹莫怪。這原是我們的差事。奴才們都是伺候主子爺的,自然不能在這裡躲懶的。”

這話是沒錯,可煙雨內務府出來的,也不是聽不出話音話裡有話,她麵上說了一句思青姐姐說的是,思青就斂了笑意,跟著進去了。

煙雨在後頭跟著進屋,心裡琢磨,前院的丫頭們這是不高興給她甩臉子呢。

就不知道是單純的隻給她甩臉子,還是對她們姑娘也這樣了。

主子爺跟前的人,她們兩眼一抹黑,隻知道個大概的人事,究竟是個什麼性子,都是不知情的。

寧翹坐了一會兒,瞧見這裡擺設很有些野趣,便起身來瞧瞧。

牆上掛著畫,不是什麼山水圖,是擒猛虎的圖,看著筆觸很流暢,構圖也很大氣。底下的印章倒是很模糊,看不大清楚是誰的印。題字更是筆走龍蛇,寧翹看了半晌,也隻能勉強認得幾個字。

牆上掛著金弓,主位上擺著一張很大很霸氣很完整的虎皮。帶著濃厚的皮毛,野性十足,那一看就是真的。

寧翹看著那虎頭,都覺得那裡頭的虎牙是真鋒利啊。

思敏思青端著茶點進來,見寧翹站著,就過去將手裡的東西擱下。

盤底碗底跟桌案的碰撞聲叫寧翹聽見了,她回頭一瞧,二人忙給她行禮。

站在寧翹跟前,自然沒有對著煙雨的那樣傲慢無禮,但那聲碰撞,卻還是叫寧翹留了心。

到底還是這些時日見多了不恭敬的人,是不是真心敬服一看就知道。

寧翹看了看思敏,又看了看思青,再去看了看煙雨,心裡倒是有了幾分計較。

睿親王身邊伺候的侍女,架子不小啊。

這府裡伺候的奴才們,基本都是出自旗下的。有鑲白旗選上來的,也有正白旗選上來的,其他旗下的就很少了。

進府之前必然也是受過培訓的,該有的規矩必然是有的。

就比如這給主子奉茶點這一說。

哪能進來就哐的一聲放下來,弄出些聲響來驚擾了主子呢?

她們是多爾袞身邊伺候的人,必有能力做到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的將東西放下,偏要製造些聲響出來,那做出這樣一副高傲的姿態來,擺明了就是不將她放在眼裡的。

寧翹在心裡感歎,這侍妾的身份,果然還是太低了啊。連多爾袞身邊的丫頭都瞧不起她。

“主子爺那裡還要忙一會兒。請姑娘用些茶點吧。”

寧翹溫和一笑:“好啊。有勞兩位姑娘了。”

她卻也沒有動。不喝茶,也不吃那個糕點。

思敏道:“奴才們還有差事在身上。姑娘若是沒有什麼吩咐,奴才們就先退下了。姑娘要是有需要,可以讓煙雨來尋奴才們。”

寧翹點頭稱好。

思敏思青兩個就走了。

兩個人從東間出來,麵上還沒什麼,等回了茶房,小丫頭們都不在,思敏就不高興了:“你瞧她的那個樣子。好,那你們退下吧。”

思敏不忿道,“倒是架子拿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府裡的主子呢。不過是和咱們一樣的人,以為侍妾便一步登天了麼。還不是奴才秧子出身的。”

思青年紀小些,膽子也沒那麼大,但也是有些不服氣的:“說起來,姐姐和她的出身也差不多。都是一樣鑲白旗的出身,姐姐在主子爺跟前也十來年了,還是自小的情分,姐姐怎麼就比不上她呢?要我說,這會兒也就是主子爺新鮮的,將來還有姐姐出頭的時候呢。姐姐也彆急,等主子爺撩開手,誰還記得她是誰呢?”

“可在咱們前院,誰不知道,姐姐是主子爺跟前的第一人。”

思敏這一兩年年紀大了點,看見彆府上不乏貼身伺候的丫頭被收房的事,這心思也就慢慢的動起來了。

原本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她就揣上了這個心思。

本來還在琢磨這個事情的時候,突然宮裡賜下了兩個侍妾進王府,思敏這心裡頭就不自在不痛快了,她就看寧翹不順眼了。

要是將來也能有側福晉那樣的造化,誰樂意現在還做丫頭伺候一個侍妾呢?

思青想跟著她混,自然順著她哄著她慫恿她。

“行了,這些話就先彆說了。”思敏道,“橫豎再有些時日,就能看出來了。到時候主子爺若有恩典,我自然不會忘了咱們姐妹的。”

思青倒是不想被收房,可誰不願意過得好些呢?聽思敏這話,就知道這是應了,當下高高興興的就辦差去了。

她出身比不上思敏,前頭有個思敏長得好看些,她們底下的這些丫頭們,也爭不過呀。

屋裡沒彆人在了,煙雨這才自在些,見寧翹不動茶點,就仔細瞧了瞧,這一瞧之下,就生氣了。

“這是奉上來的什麼茶點?”

茶水不冒氣兒就罷了,看那茶尖,像是泡過一輪才送上來的,根本就不是新茶。

這夏熱的天氣,本來也不該用這春日裡剩下的茶品,這擺明了就是敷衍。像是從奴才茶水房裡送出來的玩意兒,不過外頭茶盞好看些罷了。

再看那糕點,表麵上看著還好好的,可湊近了一瞧,就知道不是現做的,至少也是昨兒夜裡做了放了一夜,是吃不完剩下的端上來了。

煙雨覺得大開眼界了:“前院膳房管著主子爺的膳食,這東西就做成這樣,怎麼敢端出來的?姑娘,她們是怎麼敢的啊?”

寧翹穩得住,還笑道:“怎麼不敢呢?何況,這也未必出自前院的膳房。伺候主子爺的膳食,他們不敢輕忽馬虎。可我隻是一個侍妾,這府裡能對我甩臉子的,多得是呢。”

煙雨生氣道:“那姑娘也是主子爺的人,容不得她們這樣輕慢!這明顯就是奴才茶房裡端出來的東西。怕是給那些跑腿的太監們墊肚子預備的,姑娘這樣的人,怎麼能用呢?”

寧翹想,我也沒打算真用的。

煙雨要撤下去,寧翹說:“不著急。先放著吧。就這麼放著。”

煙雨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要做什麼,但姑娘既說放著,她就放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