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朱明田(1 / 2)

第二十二章定國公府的偏心老太君6

淩玉森肚子疼了三天。倒不是一直疼, 而是斷斷續續的,也並不非常疼,隻是微微酸麻,難受的讓人難以入睡, 出了一身冷汗。

七月的天, 出了一身汗,又被勒令不準用冰不準洗澡, 甚至每天三頓的喝又熱又苦的藥比吃飯還勤勉,是個人都受不了。

三天過後, 肚子終於不疼了, 被折磨的瘦了一圈的淩玉森看起來更加文弱了,有點扶風弱柳的模樣, 態度卻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對於習武強身健體表現出了濃烈的興趣。

明田心下暗笑:比起又熱又苦又疼,當然還是學習更快樂了, 尤其是練武總比躺在床上不動彈要好的多。

秦玉鑫幾人都被淩玉不管裝病還是真病卻過的淒慘的三天嚇到了, 都不敢有人再拖延或是請假,饒是淩玉森,雖然總覺得自己肚疼來的有些蹊蹺,但卻沒有往明田身上懷疑,隻以為自己是沒病裝出病。

五個人好歹老實了許多,跟著四個老師還有明田老老實實的學武藝,甚至就連秦二郎堅持了一段時日下來都大變了樣,至少不再是往日裡縱欲過度的腎虛模樣了。

畢竟是國公府, 還得有不少應酬,適逢某某夫人消暑宴,邀請了京都不少官宦子弟,明田對這些不感興趣,她的身份地位也不會隨便出去赴宴,但也不會阻撓五朵金花的社交,就任由祝氏帶著五朵金花出去了。

天熱,酷暑,消暑宴在山腳湖畔涼亭,有山水,有冰酒,有衣袂飄飄仙姿佚貌的各家娘子,五朵金花融入其中,看起來一派和諧。

饒是消暑宴,各家齊聚,也分了圈子,不說你爹我爹是什麼關係,就是年歲大些的也不樂意和年歲小些的一起玩。

年紀大些的各家娘子多討論些胭脂水粉衣服首飾,又或是談論起某某郎君馬場威風、獵場生猛,又或是某某公子臨湖吟詩,風度翩翩,很有些少女懷春的意味。

由於這段時日習武騎馬挽弓,秦玉鑫本才十二歲的身體抽條不少,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短了,但是六七月太陽毒辣,比起其他躲在閨閣裡繡花塗脂抹粉的娘子們,還是曬黑了些。秦玉鑫本就自尊心強,這個時候混在一群香風細語、衣袂飄飄的世家娘子中,總覺得自己變醜了許多。

吳家娘子拉著秦玉鑫道:“玉鑫,你這段時日倒不怎麼邀約出來玩了。”

秦玉鑫扯著嘴皮子道:“祖母請了先生,拘著在家學呢。”

李家娘子也笑:“正巧,我阿娘請了貴妃娘娘,托曾在太後娘娘跟前伺候的吳嬤嬤道府上來教導規矩禮儀了。可彆說,宮裡出來的嬤嬤就是不一樣,規矩禮儀也比彆處更講究些。”

另有人道:“是啊,我阿娘請了名震汝南的女先生來傳授琴棋書畫……”

有人問起秦玉鑫在家學什麼,她訕笑:“也是跟各位姐妹一樣,學些琴棋書畫呢。”說學琴棋書畫是正常的,四書五經也不算什麼,但是要說在學君子六藝,學怎麼拿槍挽弓刺劍,學騎馬衝刺,這就太奇怪了些,畢竟很多世家郎君都不學。秦玉鑫心下直埋怨明田,臉上卻帶著麵具的笑。

一群貴女吹噓完了,又開始說起某某家的胭脂水粉用著好,某某家的金釵步搖出了新款,某某家的服飾樣式是宮裡新流傳出來的。秦玉鑫坐在一旁,聽著有些陌生的交談,總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往日裡有隙的孟家娘子見了秦玉鑫的坐立不安,問:“不知道秦家妹妹有什麼高見?”

秦玉鑫臉有些紅了,將近三個月都被拘在府裡學武,要是說些四書五經六藝她還可以說上幾句,甚至連一套軍拳也能像模像樣打出來了,但是要論胭脂水粉衣服首飾,她還真一點方法都沒有。

孟家娘子見秦玉鑫愈發難以開口,不由抿唇笑笑,似不經意的道:“我阿兄前段日子還說女孩子就要梳流蘇髻,簪金翅步搖才好看呢……”

話鋒一轉,又道:“可是呀,女孩子就要白淨些,最好皮膚像白瓷一樣又滑又白,最後配上流蘇髻金步搖,那才真真的叫月下嫦娥呢!所以咱們做女兒家的,還是要好好養著這皮膚,不能又黑又糙的,不然以後怕是議親都難!”

話語未落,一群人圍著她討論起今年流行什麼色澤的衣服款式和首飾了。

這邊一群人中,唯獨練武兩個月的秦玉鑫黑了些,但身子拔高,精氣神還是有的,隻是比起弱柳扶風和白若雞蛋的其他世家娘子,就有些糙了。

秦玉鑫漸漸被眾人冷落,又聽了幾耳朵某某家的郎君看某某家娘子盛裝打扮看呆了,一時又想起上輩子的心上人六皇子,想起自己以後再這般下去除了家世就要泯然眾人矣,心下越發不忿起來。

都怪祖母!女孩家好端端的學些什麼武!以後嫁人可怎麼辦!

和年歲大了開始糾結起嫁人的秦玉鑫這邊的圈子來說,才剛滿八歲的老五秦玉垚就是個實打實的小孩子了。九歲的老四秦玉焱自以穿越女不與一群小屁孩為伍,但是她庶女身份外加年歲小,也少有人帶她玩,隻能和同時因為學武和崇拜明田後關係匪淺的秦玉垚玩。

比起討論胭脂水粉的一群大姐姐,她們小孩子還沒想那麼多,隻想著玩些有意思的,比如說什麼投壺、射鼓、蹴鞠、踢毽子、捶丸。因為開始習武而逐漸掌握身體能力的老五秦玉垚一下子從一群菜雞中脫穎而出,隱隱成了一群孩子王。

“秦五你好厲害!”

“秦五你教教我吧!我也想投中一次,可是怎麼也投不中!”不時有同齡小姑娘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她。

老五秦玉垚在眾人崇拜的眼神中都有些飄飄然了,好歹還記得和自己一起備受煎熬從蹲馬步熬過來的幾個姐姐,拉了老四秦玉焱來,挺胸大聲道:“我四姐比我還厲害!”

在一群剛上小學的小學生麵前裝逼,饒是穿越女秦玉焱也有些臉色發紅,但一想現在自己的皮才九歲,也不覺有什麼了,手把手的教著,和老五秦玉垚一樣贏得了一群孩子崇拜的目光。秦玉焱一時激動,想起明田的風姿,不由得叉腰,頗有雄心壯誌道:“這算什麼!我們祖母可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我們沒學到多少,但是這些都是小菜一碟!”

秦玉垚也興奮道:“對!祖母說我們是將軍的孩子,這些都是小兒科!”

五朵金花赴宴回來見明田,神情百態,心思各異。

明田早有所預料,揮揮手讓她們下去,看了一眼神思不屬的秦玉鑫,默默端茶喝了一口:好戲正開鑼,隻待挖坑等你跳。

明田也沒料到秦玉鑫竟是這般能忍,從六月一直忍到了八月中秋。

八月中秋團圓宴,明田、秦二郎夫婦,還有五朵金花進宮赴宴。本來麼,按規矩隻有老大秦玉鑫和老五秦玉垚有資格去,但誰讓明田是太後親妹子,五朵金花不分彼此,她要帶進宮,庶女外孫女算什麼,一起進去。

明田老神自在的坐在太後身側和太後瞎聊。她的計劃進行三四個月了,雖然剛開始,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但成績卻很喜人,五朵金花年歲小,最顯著的就是身量抽高,身體健康,秦二郎也從以前腎虛臉色蠟黃成了個正常人。

太後欣慰道:“看來作用還是很大的,二郎好歹也能立起來了,你以後也就不用這般操心了。”

明田淡淡道:“子輩唯一剩下的是個不成器,孫輩無男兒可用,隻能培養孫女,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太後簡直要傷心落淚了:“也不知怎的,咱們秦家就當真一輩兒一輩女了?這麼大的家業,竟是連個頂立門戶的也沒有!”

明田安慰道:“阿姊也彆這麼傷心,我當年不也頂過來了?隻要培養好這五個小的,建功立業能立足天下揚我秦家門楣,縱然是女兒身,又哪裡比孫兒差了?”

太後更傷心了:“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其他人家有子孫,秦家就剩幾個閨女……”

明田安慰了一陣子,不理會了,見宴會上的秦玉鑫偷偷的行動起來,秦玉鑫的外祖母也動身了,對著太後點點頭,也走了。

宮宴人多,總有想要出來醒酒或是散步透氣的人,秦玉鑫沿著昏暗的長廊走了片刻,打發了身後跟著的小宮女,拐進了一旁一個略顯空曠寂靜的殿內。

殿內沒有燃燈,隻有廊下昏暗的宮燈影影綽綽的照著,但是秦玉鑫看著站在床邊背對著她的那個老婦人的身影,險些悲從中來。

她輕聲喚:“外祖母!”聲音淒淒慘慘,似含了萬般委屈。

她壓抑的太久了,自重生後,前世的仇恨就時常鞭策著她的內心,她一直怨恨著生父秦二郎不愛生母,怨恨繼母占據了生母的位置,怨恨原身不慈,怨恨幾個庶妹就敢和她搶東西,但最不忿的,還是她自詡定國公嫡長女,比底下幾個妹妹出身不知高貴了多少,最後結局卻慘敗。

她本打算重生後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但無奈出師未捷身先死,自重生後她就一直被拘在府內和幾個看不起的妹妹們一起學什麼武藝學騎馬,甚至每天還要被明田監督催促。

這樣的日子實在不是人過的!

她料想中的乾倒繼母,稱霸定國公後宅,擁有管家權,讓幾個妹妹看見她就瑟瑟發抖不敢多話,自己名揚京都吸引眾多世家郎君公子的事情,一件都沒發生!

明田出山,繼母後宅管家權穩穩當當的,親爹不知是不是腦子被驢了,紈絝子弟不做了竟然開始努力學習起來,還要教導她們一起學!

這也就算了,沒有嬤嬤教導禮儀,不繡花,不塗脂抹粉,甚至沒有漂亮的衣服首飾,最最重要的是,她變黑了!

這是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她要是不美了,靠黑成碳、粗糙成樹皮的皮膚,還有拿不出手的舞蹈身姿女紅,怎麼吸引到六皇子,以後嫁個好夫君打壓幾個妹妹和生父?

秦玉鑫簡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了,撲過去拉扯著外祖母的袖子,嚶嚶哭訴:“外祖母,不是孫女這般不孝,而是定國公府完全不是人待的地方啊!把幾個孫女不當人看!祖母不慈,怎麼能奢求孫輩孝順呢?”

明田的聲音突然幽幽的,從黑暗中傳來:“哦?老大,祖母是怎麼不慈了?”

秦玉鑫身形一僵,微張了口。

明田回身,握住她揪著袖擺的手,冷靜道:“祖母是短了你的吃喝用度嗎?你去問問項氏,府內最要緊的東西,哪個不是先緊著你們五個的?”

“還是說,我讓你們五個學武藝,學騎馬,學怎麼拿槍挽弓刺劍,就是苛刻你們了?”

秦玉鑫一驚,猛然間要尖叫出聲,卻被明田突然一點,身體一麻,已是發不出任何聲響了,她隻能聽見明田的聲音從黑暗中幽幽傳來。

“你剛才所說,我都聽的一清二楚。秦家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怨我不多說,免得你認為我是在狡辯。但有一件事我卻要說,你覺得你一輩子就是為了嫁一個好男人不成嗎?”

昏暗的環境中,依稀還能看見窗外宮燈隨風搖蕩,耳邊隱隱有宮廷奏樂隔著院牆傳過來,想來一牆之隔的地方,仍舊人聲鼎沸,隻是這裡,秦玉鑫卻如墜冰窟。

“出身好又如何,家財萬貫一人之下又如何,這都是最沒用的外物!昔年我父親和先帝爺起兵推翻前朝帝王,多少皇室子弟都做了泥腿子,泥腿子又進了天子堂。”

“你覺得你一輩子的榮辱都寄托於一個男人身上,覺得我耽誤了你結良緣的契機,你大可說以後不跟著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一起學了。我讓你們努力充實自身,以致日後……即便秦家沒了,你們也能以自己的本事立足於天下,這也是害你不成嗎?你難不成當真要把自身性命懸於一個男人的身上不成?”

秦玉鑫仰頭看著明田,昏暗的燈光下隻能看見她沉沉的雙眸似閃著光,她低沉,卻有力的話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一樣。

“你是秦家這一輩的嫡長女,是底下四個妹妹的長姐,為什麼眼界這麼低,你就隻看的到四方宅院,看到嫡女庶女爭端,看到後院管家,看到胭脂水粉衣服首飾,看到男人的深情薄情嗎?”

“世間待女子多苛刻,秦家孫輩就你們五個了,你們沒有兄弟,在朝野立足多艱難?祖母拚了老命給你們五姐妹創造機會,你卻偏偏不珍惜……”明田長長歎息,“你若當真以嫁如意郎君為己任,覺得我讓你們學四書五經六藝是蹉跎苛待你們,大不了我*日後……再也不管教你了。”

秦玉鑫心神大慟,眼中隱隱有淚水溢出。

明田離開了。秦玉鑫仍舊維持著剛剛的姿勢,身旁有腳步聲傳來,她眼角餘光看清這是四個妹妹,淩玉森彎身扶起她,輕聲道:“大姐姐,起來吧,地上涼。”

內殿的人有什麼樣的心神波動,明田是管不著了,她正看著萬人迷係統剛剛跳出來的提示,心下樂的不成,一邊想著要不要回府之後假裝頹廢兩天再行動,還是說立馬就開始下一步計劃呢?

萬人迷係統:【叮!宿主,秦玉鑫對你的崇拜值為20/100,程度為甘拜下風;秦玉焱為55/100,程度為推崇備至;淩玉森為38/100,程度為心服口服。】

明田心裡樂的嗬嗬直笑,看來還是後世穿越來的秦玉焱最了解明田的心理,對她也最崇拜。有著原身在前,拉著沒有男子女子也能頂上去,拉著振興秦家的大旗,外加上係統周旋,她是一點也不擔心露餡的。

明田故意裝病了兩日,祝氏秦二郎還有五朵金花都要來侍疾,被她趕走了。直至第三日,明田又是早早的醒了,喚來秋菊夏荷換衣,帶著兩人來到了校場,校場人少,明田拿紅纓槍虎虎生威的耍了一陣,隨後聽見老三老四和老五喝彩的聲音。

明田把紅纓槍遞給秋菊,又拿了夏荷手上的帕子擦汗,看立著的幾人笑了笑,秦玉鑫站在一旁,微垂著頭,有些諾諾的不敢看她。

明田權當沒看到秦玉鑫的小心思,反正隻要人來就成,她問幾人:“覺得祖母這槍法如何?”

淩玉森道:“矯若遊龍翩若驚鴻。”

剩下三個老老實實道:“很厲害。”

明田笑道:“這是我老秦家的槍法,從我的爺爺那輩起就小有名氣了,今日開始傳授給你們,希望你們日後也莫要墮了我秦家滿門英烈的威風。”

秦玉鑫在一旁深深的看明田。

學習的時日總是過的很快,一晃三年過去了,秦玉鑫這年及笄,就連最小的老五秦玉垚也十一歲了。

秦玉鑫及笄後,祝氏為著她的婚事急的嘴上冒泡,定國公的嫡長女,自然不能低嫁了,但是她一個繼母,插手原配嫡長女婚事總感覺渾身不得勁,她跑到明田跟前詢問,明田隻道:“隨她自己樂意就是了,反正我定國公府也不是養不起閨女。”

祝氏還是急的不行,旁敲側擊問了好幾次,終於秦玉鑫答應同她一起赴幾場相親宴,連帶著年紀也不小的老二淩玉森和老三秦玉淼也一並去了。

老大老二老三跟著去相親了,老四老五自然也放了假,秦二郎雖然有所長進,但仍舊沉迷於納小妾生兒砸不可自拔,明田就帶著老四老五去城外遛馬。

這次祝氏帶著三人去的是某某長公主的賞花宴,聽說長公主雖是為了自家兒砸,但是也有不少公侯之後,甚至王子皇孫會來,所以去的世家娘子不少。定國公頂著太後娘家的名號,雖然朝中無人,但嘉平帝還是很看重秦二郎的,所以得到的重視也不少。

秦玉鑫三人老老實實的坐在一堆鶯鶯燕燕中,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端端正正的坐著,要姿態優雅?

不好意思,武將出來的,氣勢倒有,姿態優雅,飽讀詩書的淩玉森勉強算一個了。

至於拈花淺笑,輕搖團扇,羞澀低頭……

秦玉鑫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兩個字: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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