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謹軒領著錦衣衛將東宮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在太子寢殿崇仁殿的書房裡,發現了一條通往宮外的密道。
賀謹軒心下一驚,宮裡有密道這事兒,他自是知曉的,畢竟他深受陛下寵信,有些機密陛下也會願意告訴他。
不過因為密道一事事關重大,所以他也隻聽陛下提過一兩句,並不知道密道的確切入口。
但是他敢肯定,絕對不會是在東宮裡。
如今他竟然在東宮發現了一條不應該存在的密道,這事兒太大了,因此他趕緊命錦衣衛守著崇仁殿,不許任何人進出,否則格殺勿論。
然後自己匆匆的前往乾清宮,向陛下稟報這一個重大發現。……
乾清宮裡。
皇帝聽完賀謹軒的稟報之後,臉色變得鐵青,他立刻起身親自前往東宮,看看這一條密道是怎麼一回事。
皇帝的禦輦來到東宮,孫婕妤等人早就得到消息,已經等在宮門口恭迎聖駕了。
就連白姑姑和蕭姑姑也領著宮婢,和東宮的侍妾們跪在一塊,不過禦輦卻是沒有停下,直接便進了東宮,一路前往崇仁殿。
孫婕妤等人也隻能跪在原地,低垂著頭等待皇帝的禦輦經過。
待到見不著禦輦的影子了,眾人這才輕籲了一口氣,慢慢爬起身。這時,太子的一個充衣嘀咕著說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連陛下都驚動了,我這心裡真是瘮得慌啊。”
“噤聲!不要命了麼?”她身旁的一個良娣聽見了,趕緊低聲喝道,東宮裡都是錦衣衛,就連陛下都來了,對方還敢這樣抱怨,當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我就說說而已,用得著這樣緊張麼?”那充衣被良娣一吼,不免有些委屈,可她品級沒有對方高,隻能不服的低聲咕噥著。
良娣雖聽不清她在念什麼,卻也知道對方肯定沒說好話,既然她的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她也懶怠再說。
她二人的官司孫婕妤自是不知,此時的孫婕妤臉色蒼白,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她想起已經幾乎一整日都沒見到太子殿下了,莫非是殿下出事了?
否則如何會驚動了陛下?
思及此,她再也沒心情應付其餘的侍妾,匆匆的找到了白姑姑和蕭姑姑,想向她們打聽書房的情況如何。
可白姑姑和蕭姑姑又哪裡會知道呢?
方才她二人前去書房要求見殿下,卻被東宮的侍衛攔在了崇仁殿外麵,說是沒有殿下的允許,誰都不許進入。
這可把白姑姑和蕭姑姑氣得夠嗆,她二人代表的可是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沒承想卻被人攔在了寢殿門口。
可她們也不敢硬闖,先不說侍衛手上的刀,就說錦衣衛也在崇仁殿裡,就讓她們感到心裡發虛。
她們可是聽說了,錦衣衛指揮使在辦事時,若有誰不長眼耽誤了他,直接被杖斃都有可能。
所以她們也不敢在門口造次。
而孫婕妤聽說她二人也無法進入崇仁殿後,心裡越發的不安。……
很快的,孫婕妤的不安成了事實。
陛下來過東宮之後不久,就傳出了太子重病的消息,東宮上下頓時都震驚了,孫婕妤等侍妾連忙趕到崇仁殿前,可是崇仁殿已經被錦衣衛圍了起來。
東宮一眾侍妾用儘辦法,都無法探到崇仁殿的消息。
然後就在陛下來過的隔天,一輛馬車將太子載出了宮,前往京郊的行宮。
對外的說詞自然是太子到行宮養病。
可是孫婕妤卻覺得,太子這一去,怕是回不來了。
果然,沒幾日之後她的預感又成真了。
太子病重不治,在行宮薨了。
當太子薨逝的消息傳回了宮裡後,皇帝怕皇後承受不住,因此命眾人不許在皇後麵前提起這茬。
可是就在這一日,皇後的貼身宮婢服侍她喝過藥後,卻在她的耳旁低聲說道:“娘娘,您知道麼?奴婢聽說太子殿下薨了。”
皇後原本意識有些渙散,聽了這話頓時瞪大了雙眼,她愣愣的望著宮婢,麵上滿是不可置信。
那宮婢輕輕一笑,接著又說:“娘娘,您說您撐著不去死,為的是什麼呢?”
皇後聽聞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氣得直喘氣,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娘娘,殿下都死了,您也就不用做太後的夢了,依奴婢看啊,您何不下去和殿下相聚呢?否則殿下一個人在地底下,怕是會孤單呢。”宮婢湊到皇後耳旁,惡意的輕聲低喃著。
皇後喘著粗氣,狠狠的瞪著那宮婢。
那宮婢自然不怕皇後,現在的皇後連話都說不出來,也無法起身,有什麼好怕的呢?況,叫宮婢說,皇後落到如今這地步,還真是大快人心。
那宮婢沉默了一會兒,神情中帶著一絲憎恨,有夾雜了一絲憐憫,她對著皇後繼續說道:“您是不是疑惑,為何病一直好不了?”
“……”皇後無法開口,自然隻能拿眼瞪著對方。
宮婢不理會皇後,自顧自的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娘娘您的被褥和衣裳,還有房內的擺設被人動過手腳了,至於在湯藥裡下藥這麼明顯的事,主子是不會做的……”
“……”皇後聞言,臉色難看得不行。
宮婢見狀,麵上的表情更愉悅了,“哦,您肯定很疑惑,奴婢的主子是誰?告訴您也無妨,便是誠王。”
“!”皇後怎麼都沒想到,背後下黑手的人會是誠王。
接著那宮婢突然湊到皇後麵前,一字一句緩緩的說道:“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那奴婢也不怕告訴您,其實太子殿下不是病死的,要不您猜猜,他是怎麼死的?”
皇後抖著唇,一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那宮婢卻嫌氣不死皇後似的,歪了歪頭笑著說道:“奴婢聽說啊,殿下想要玷汙誠王妃,結果卻被誠王妃給勒死了呢,您說好笑不好笑?”
本就病重的皇後娘娘聽罷,受不住打擊吐了一口血,整個人頓時是出氣多進氣少,竟是隻剩下一口氣吊著。
宮婢見皇後吐了血,抿了抿唇住了嘴,站在原地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皇後的氣色,確定對方是真的熬不住了,才換上一臉驚慌的表情,大聲喚人去請太醫。……
皇帝和太後聽聞皇後吐血之後,自然是立刻趕到了坤寧宮。
彼時皇後已經是彌留之際了。
皇帝看著麵容枯槁的皇後,心裡閃過一絲酸澀,他坐在皇後的病榻旁,握著皇後的手沉默不語。
而太後則在一旁拭眼淚。
畢竟皇後是她的親侄女,她的心裡怎麼可能不難受?況,皇後還年輕,眼下竟然就要走了,這是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因此太後也忍不住感到心酸。
此時皇後正拉著皇帝的手,想開口說些什麼,卻是力不從心。
自從她上一回借著裝病搓磨顧歆之後,她的身體便真的病了,而且是越來越嚴重。皇後心裡有數,她是著了彆人的道了。
本來她沒當一回事,隻想著將身體養好再來打算,誰知她的身體還是一日一日衰弱下去。
這時她開始慌了,卻也來不及了。
儘管白姑姑將坤寧宮守得和鐵桶一樣,儘管她們對入口的湯藥和吃食仔細再仔細,可是皇後的身體還是沒有起色。
白姑姑也急了,私下裡遞話回蕭家,想讓蕭家想想法子。
蕭家聽聞皇後病重,自然也是上心得很,他們送了不少救命的藥方和珍貴的藥材入宮,可是都沒用,皇後的病情一點兒起色都沒有。
最後就連太後都驚動了,可眾人還是對皇後的病情束手無策。
偏偏就在這時,還傳出太子殿下的惡耗,這個消息對身體本就虛弱的皇後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
不過到了此時,皇後也想明白了,她的病和剛才那宮婢肯定脫不了乾係。
隻是她沒想到,那宮婢竟然會背叛她。
那宮婢雖然不是她從蕭家帶來的,可也是跟了她許久,可以說除了白姑姑和另外一個蕭家出來的宮婢之外,皇後最信任的便是她了。
可也是對方,在皇後的被褥和衣裳中動了手腳,搭配臥房內的擺設物什,讓皇後中了奇毒,身體一日日的衰敗下去。
皇後想將這一切告訴皇帝,可是她卻說不出口,她就連握著皇帝的手都嫌吃力。
且方才宮婢的話言猶在耳,是啊,太子都死了,她還拖著這病體做什麼?她最大的心願便是扶持太子登上皇位,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子的身上。
可如今太子沒了,她的希望也破滅了,她還活著乾什麼?
就算她想替太子報仇,也是有心無力。
頓時沒了生存意念的皇後,這一口氣並沒有撐太久,見了皇帝和太後的最後一麵之後,便就此閉上了眼睛。
因此前些時候宮裡才因著太子的薨逝氣氛低迷,緊接著卻又聽聞了皇後薨逝,接踵而來的噩耗使得眾人心下惶然。
畢竟太子不同於一般皇子,皇後也不同於一般妃嬪。
陛下竟是一下子失去了嫡妻和嫡子。
許多政治嗅覺敏銳的大臣,都在心中暗暗震驚,前些時候定王被禁足定王府,瑞王又因著瑞王妃身體不適,不久前已經帶著王妃出京靜養去了。
原本皇位或是太子之位沒有誠王什麼事,畢竟陛下都下旨讓親王就藩了,誰知太子卻突然薨逝,如今幾個皇子中,算一算適齡且有能力的竟隻剩下誠王。
其餘皇子不是太小便是過於平庸。
大臣們心裡有了計較,卻不知道陛下的心中也有了思量。……
……
京城裡發生的一切,顧歆和霍展祈自是不知。
他們二人在小村子裡暫居下來,近來幾日都在和洛成宇套交情。
那一日顧歆突然帶著小思前去拜訪村長,雖然沒有發現什麼古怪,可是她總覺得村長的態度有些心虛。
不過村長說話滴水不漏,讓她什麼也沒打探出來。
但是顧歆不氣餒,畢竟村長越是滑溜,就越代表著他有鬼。
左右她和霍展祈暫時無法離開,所以還有時間慢慢打探,就算她打探不出來,待到賀謹軒領著錦衣衛找到他們後,讓錦衣衛出馬,還怕挖不出村長的秘密麼?
因此顧歆一點兒都不急。
她現在需要應付的,是那個討人厭的洛曲心。
自從洛曲心見到了霍展祈之後,便將霍展祈當作良人,一天到晚上門來也就罷了,竟然還“雨哥哥、雨哥哥”的叫著,讓顧歆聽了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偏偏洛曲心臉皮夠厚,就算顧歆諷刺她,她也不當一回事,有時候顧歆說反話,她還當顧歆在稱讚她呢。
顧歆第一次見到這樣沒臉沒皮的姑娘,簡直是頭痛得不行。
想她上輩子從後院鬥到後宮,遇過形形色色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儀態端莊,說話輕聲細語,就是要罵你也是拐著彎諷刺,反應比較慢的還聽不出來呢。
哪裡像洛曲心說話這樣直白。
洛曲心已經不隻一次當著霍展祈的麵嘲笑她,嘲笑她嬌生慣養,不會做家務,十指不沾陽春水,把她貶得一無是處。
顧歆自然不可能和洛曲心對罵,就算她先前隻是商賈之家的庶女,也不會叉著腰和人大聲叫罵。
畢竟顧家再怎麼說都是皇商,且顧家一直想打入權貴圈子,自然很重視府裡姑娘的教養,對顧家來說,府裡的姑娘都是聯姻的好籌碼。
隻是以顧家的門第,自然請不來宮裡的教引姑姑,隻得退而求其次請了高門大戶的教養嬤嬤。
但是顧家的底蘊到底是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縱使有教養嬤嬤雕了外表的儀態,內在的氣質和見識,便不是靠教養嬤嬤調教得出來的。
許多大戶人家的姑娘,自幼便是嬌養,吃的穿的用的,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見多了自然懂得多了;再有見多了無形中眼界也就高了,就不會看到一點好東西便走不動道,被人笑眼皮子淺。
而姑娘們懂事起便要跟在母親的身邊,從日常起居到生活飲食,該有的規矩和忌諱,那是自然而然刻進腦子裡的,不是靠學個一兩年規矩便可以學成的。
且跟在主母身邊,學到的那些待人接物和管家理帳,也是教養嬤嬤無法教導的,所以為何嫡女和庶女一站出來氣質便立顯高下,實在是每日的熏陶,不是靠妝容或是衣著便可以彌補的。
這也是為何大家娶妻都會先挑嫡女的原因。
總之,顧歆的規矩雖比不上那些高門嫡女,可在洛曲心麵前,那也是甩對方好幾條大街的。
況,她經過上輩子後宮的熏陶,規矩儀態已經比以前好多了,許多規矩甚至已經刻進骨子裡了,該怎麼走、怎麼站、怎麼坐,那都是有一套標準的。
就算她如今落難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變得粗鄙,所以麵對村姑模樣的洛曲心,顧歆可說是節節敗退。
偏偏霍展祈隻在一旁看戲。
顧歆知道,霍展祈已經拒絕過洛曲心了,可洛曲心卻以為霍展祈是顧忌著自己,所以才會不敢接受她。
因此洛曲心一天到晚跑到她跟前來挑釁,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她是個妒婦,竟然攔著不許夫婿納妾。
顧歆簡直都要氣笑了,最後乾脆避而不見,和這種胡攪蠻纏的人哪裡說得通呢?說再多也不過是對牛彈琴罷了。……
顧歆避出去了,霍展祈自然也不會留在屋裡,左右他本來就要和洛成宇套交情,所以乾脆每天都拄著根拐杖,慢騰騰的走到村長家。
洛曲心自然黏了上來,可是霍展祈一路上都冷著臉,對方說十句他全是左耳進右耳出,到了村長家後便拉著洛成宇說話,把洛曲心晾在一旁。
洛曲心臉皮雖厚,可是到村長家她還是有些彆扭。
原因無他,之前她為了能嫁給洛成宇,每天都來巴結洛成宇的父母,洛成宇的母親很喜歡她,而她那些漂亮的衣裳和首飾全都是對方送的。
洛成宇的母親拿她當兒媳婦兒看待,誰知一轉眼呢,洛曲心竟然就跟在“展雨”的屁股後麵跑,讓洛母氣得夠嗆。
而洛曲心也不想見到洛母,免得尷尬,所以隻要霍展祈進了村長家,洛曲心便隻能在外麵頓足,苦苦守著不敢接近。
這一日,霍展祈早早的又出門了,難得的比顧歆還早。
顧歆好奇的問了一句,原來是洛成宇和他有約,兩人要比劃比劃呢。
顧歆聽罷,皺了皺眉說道:“你腿還傷著呢,比劃什麼。”
霍展祈笑了笑,溫聲說道:“也不算比劃,不過就是切磋一下罷了。”他自然不會拿自己的腳開玩笑,說是比劃,其實隻是交換招式心得罷了。
顧歆聽了他的解釋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霍展祈拄著拐杖離開後,顧歆這才開始打理自己。
雖說家裡的事情有小思幫著,可她身邊沒有侍候的人,因此便要自己梳頭更衣,等到她弄好後,討人厭的洛曲心突然來了。
顧歆不理她,徑自在房裡整理著她和霍展祈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