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祈抱著霍琛走向霍儀昕,然後在她身旁坐下,霍儀昕乖巧的坐在位置上,對著霍展祈甜甜地笑著。
霍展祈將霍琛放在左腿上,然後一伸手將霍儀昕抱到自己的右腿上。
霍儀昕笑得越發的甜美,她甚至湊到霍展祈的臉頰香了一口,然後咯咯笑個不停。
顧昕在一旁笑看著他們,她懷中的霍玦則是掙紮著不停,想要撲過去和父親兄姐一道嬉鬨。
午後的陽光灑進書房裡,照得人身子暖暖的,心也跟著暖暖的。顧昕和霍展祈隔著孩子們對望一眼,相視而笑,彼此的情意流轉在眼中。
……
大慶天瑞四十七年,冬。
今年的冬天特彆冷,顧昕裹著厚重的披風想著。
此刻的她正在前往乾清宮的路上。
當她來到乾清宮前,蕭福立刻迎了上來,恭敬的說道:“娘娘,天兒冷,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來看看陛下。”顧昕笑著說道,蕭福趕忙將對方迎進去。顧昕一踏入乾清宮,就聽見霍展祈低沉的咳嗽聲。
她趕緊脫掉披風,快步走向桌案後的霍展祈,眉眼掩不住的擔憂,“你這次風寒遲遲不好,靳太醫怎麼說?”
霍展祈本來正在批閱奏章,聽見顧昕的聲音趕忙抬起頭來,見到對方就站在自個兒麵前,他趕緊抬手遮住口鼻,甕聲甕氣的說道:“我不是說過這幾日先不要過來麼?”
顧昕聞言皺眉說道:“你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快歇著,這些讓琛兒來就行了,你何苦拖著病體處理呢?”
“琛兒還有彆的事兒要忙,我能幫就儘量幫……咳咳……”霍展祈開口說不到幾句話,便又開始猛咳起來。
顧昕見狀,連忙上前扯著對方的手臂,要將對方帶回寢宮。可霍展祈還沒將桌案上的奏章處理完,說什麼也不肯走。
正在他二人僵持不下時,霍琛來了。
霍琛腳步匆匆,顯然是得到消息趕過來的。
他一進入乾清宮,就見到母後和父皇又在拉拉扯扯了,他歎了一口氣,趕緊上前扶著母後到一旁坐下,先將兩人分開再說。
顧昕見到他來了,便對著霍展祈說道:“如今琛兒都來了,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霍展祈無奈,隻得跟著顧昕離開乾清宮。
回到坤寧宮後,顧昕還是冷著一張臉,霍展祈知道對方是因著擔心自己的身體,因此心裡一片柔軟,靠過去溫聲說道:“好了,囡囡不生氣了,是祁哥哥不對。”
顧昕一聽臉色頓時繃不住了,她沒好氣地說道:“都一大把年紀了,真不害臊。”語氣雖然嫌棄得很,可眼中分明盈滿了晶亮的笑意。
霍展祈和她相處了兩輩子,加起來幾十年,哪裡不了解她的性子呢?因此笑了笑,繼續說道:“好好好,囡囡臉皮薄,我不說了。”
顧昕被她鬨得簡直是沒脾氣了,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對方的胸膛說道:“你啊!都已經上了歲數,還這般不正經。”
霍展祈握住她的手指,柔聲說道:“我也隻對你一個人不正經。”
顧昕聽罷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笑意,頓時斜睨了霍展祈一眼。霍展祈最愛她這副樣子,就算她現在已是兩鬢霜白,可霍展祈仍然覺得對方是世界上最美麗耀眼的女子。
顧昕陪著霍展祈說了一會兒話,又盯著對方喝了藥,這才放下心來。
可她卻沒想到,這是她和霍展祈最後一次坐在一塊兒說話。……
入了夜之後,霍展祈的病情突然加重,顧昕頓時慌了,她連忙使人去請靳太醫,自己則守在霍展祈的床榻邊。
她緊緊握著霍展祈的手,幾乎是泣不成聲,沒多久靳文淵就來了,顧昕趕忙讓開來,讓對方替霍展祈把脈。
可靳文淵的手指才剛搭上霍展祈的手腕,就見霍展祈突然睜開了眼睛,恢複了神智。
靳文淵見狀心裡咯噔一下,陛下這情況,分明是回光返照。一旁的顧昕也是臉色大變,方才霍展祈還那麼痛苦,分明都陷入昏迷了,怎麼可能一瞬間就清醒過來?
她的心中自然也想到了“回光返照”這四個字,可她不願意相信,霍展祈怎麼可能走在她前頭呢?
霍展祈這麼疼她,怎麼舍得讓她難過呢?
她看著霍展祈對她微笑,朝她伸出手,她顫顫巍巍的走過去,將手放在對方的掌心上。
此時對方看起來精神得很,可他的掌心卻是如此冰涼,那一股冰涼似乎順著自己的掌心,一路漫延到自己的心裡,否則自己的心裡怎麼會這麼涼呢?
她呆呆地看著霍展祈,聽對方說不後悔與她相識,也不後悔與她共度一生,若有來生,他還要來找她……說著說著,霍展祈的臉色漸漸發白,手上的力氣也越來越小,顧昕驚慌的反握住對方。
隻是一瞬間,方才還能坐起來的人,現在已經迅速衰敗下去,臉上麵無血色,氣息微弱。顧昕見狀頓時淚如雨下,她拉著霍展祈的手,哽咽地說道:“我也不後悔……來生我等你……你一定要來找我……”
話語未竟,手上的力道突然鬆了,顧昕心裡一驚,就見霍展祈對她綻出最後一抹微笑,然後就此閉上了眼睛。
顧昕頓覺左心口疼痛不已,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就吐了一大口血,然後雙眼一閉就厥了過去。
靳文淵在一旁自是趕忙替顧昕把脈,這一把心裡又是一個咯噔,壞了,皇後娘娘傷心過度,隻怕會隨著陛下而去。
就在這時,霍琛趕到了,還有已經出宮開府的霍玦也帶著家眷入宮來。
隻有霍儀昕嫁得比較遠,所以趕不回來。
霍琛和霍玦都沒有想到,昨日還在和他們說話的父皇,今天就離他們而去了。
他二人跪在床榻前,忍不住淚流滿麵。……
……
大慶天瑞四十七年冬夜,武帝駕崩,隔日,皇後娘娘傷心過度,一病不起。
三日後,皇後娘娘薨逝。
“……武帝的後宮一生唯有顧皇後一人,武帝駕崩之後,太子霍琛即位,改元隆祥。霍琛有治世之才,在位期間大慶國富兵強,後世人稱隆祥之治……”
一道輕柔的嗓音,低低的念著這一段文字,待到最後嗓音停了,過了一會兒,傳來翻動書頁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那嗓音自言自語道:“這武帝真是絕世好男人,竟然能夠獨守著顧皇後一人。”
然後又是一陣安靜。
突然,一陣突兀的鈴聲響起,圖書館裡眾人都抬頭望向鈴聲的方向,隻見一個穿著鵝黃色套頭毛衣,紮著馬尾的俏麗女子正手忙腳亂的將鈴聲按掉。
不過她也沒臉再繼續待下去了,因此趕緊將書本收拾好,便匆匆的離開了圖書館。
才剛踏出圖書館,迎麵被是一陣冷風,吹得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她趕忙將大衣穿上,這才覺得好受一些,這時,大衣兜裡的手機又開始震動了。女子歎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按了接聽,“喂,什麼事?”
“顧昕!你在哪兒呢?今天不是說好陪我去聯誼的麼?”電話的另一頭是顧昕的閨蜜兼室友。
“我剛從圖書館出來,馬上回來。”顧昕忍住歎氣的衝動,掐斷了通話,抱著書本回到了宿舍。
一回到寢室,就見到室友已經打扮好了,顧昕看著對方嘴角有些抽搐,“你會不會穿得太誇張了?今天外麵不到十度!”
她望著室友的香檳色小禮服,上麵露了香肩,底下露了一雙大長腿,看了都替對方覺得冷。
再說了,她們隻是去聯誼,有必要穿得這麼正式麼?
室友見她一臉牙疼的表情,撇了撇嘴說道:“你以為我願意這樣穿啊?這是對方送來的。”一邊說著,她一邊拿出衣櫃裡的大衣。
“對方送來的?”顧昕挑了挑眉問道。
“嗯。”室友不欲多說,顧昕也就沒有多問,換好衣服後,兩人便一塊兒出門。
來到聯誼地點之後,顧昕的麵上已經是掩不住的驚訝了。今天與其說是聯誼,還不如說是相親呢,而且這地點也太豪華了吧。
原來室友口中的聯誼地點,竟然是市內一間五星級的酒店。
這下子顧昕開始打退堂鼓了,她兜裡就隻有一張毛爺爺,在這種地方,大概連一杯喝的都買不起吧。
都怪室友沒有說清楚,要早知道來的是這種地方,打死她都不來。
就在她埋怨室友不厚道時,被迎麵而來的服務員撞了一下,她的腳一拐,頓時往旁邊倒去,眼看著就要摔到地上了,突然一雙手臂扶住了她。
她慌忙的攀著那雙手臂站穩,站穩之後抬頭正要道謝時,就撞進了一雙幽深的黑色瞳孔中。
顧昕眨了眨眼,下一瞬間,她似乎瞧見了自己正坐在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裡,眼前的人穿著一身大紅喜服立在自己麵前。
她又眨了眨眼,那畫麵頓時就消失了,快的就像是錯覺似的。
對方此時已經放開了她的手臂,退後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顧昕回過神來,清了清喉嚨說道:“謝謝。”
對方卻隻是點了點頭,然後便往另一邊走去,顧昕望著對方的背影,不知怎麼的,突然衝口而出,“我叫做顧昕,多謝你。”
對方聞言原本前進的步伐頓時停住了,然後猛地轉過身來,直直盯著她。
顧昕和對方就這麼無言對望著,他二人一人站在大廳的左側,一人站在大廳的右側。顧昕覺得,周遭的聲音和喧囂彷佛都離她而去,此時她的眼中、耳中隻看得見對方,隻聽得見對方。
她抿了抿唇,緩緩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她的聲音不大,近似呢喃,她原以為對方肯定聽不清,可誰知下一秒,對方緩緩勾起一抹笑容,低聲說道:“霍展祈,我叫做霍展祈。”
霍、展、祈……轟的一聲,顧昕的腦中頓時炸了開來,一大堆紛亂的記憶向她砸來,她幾乎要被自己的記憶給淹沒了。
她看見一本書,看見一間喜房,看見一對新人。
她還看見了新郎和新娘的臉,看見了他們的一生,看見了新郎最後在病榻旁對新娘說的話。
當她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一道低沉的嗓音灌入耳裡,“若有來生,我一定還會來找你。”
顧昕想,她終於等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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