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小想想說的注意，手拿一條手絹，站在攤位前麵大聲吆喝，動作表情非常到位，要不是因為年紀小，再加上長得萌萌噠，走過路過的還以為是啥不正當生意。
還沒到飯點，胡同口已經擺了好幾個攤位，都是賣吃的，一家麵條兩家盒飯，還有一個賣饅頭大餅的，這麼一看，競爭很激烈。
好在這個年代大多人們還是比較實誠樸素，不會搞什麼惡性競爭，攤主跟攤主見麵也不會眼紅跟仇人一樣，反倒還會樂嗬嗬地打個招呼寒暄幾句。
這不，看到新來的攤位有個這麼可愛的小女娃娃，大夥都不約而同地湊過來瞧她表演，一個兩個笑得眼睛都沒了。
“我要有這麼個可愛的閨女就好了，你看多乖巧多懂事，哪兒像我家那兩臭小子，調皮搗蛋，肺都能氣炸。”
“老王，不是我打擊你，就算你有閨女，也長不了這麼乖，畢竟你長這樣，她媽長那樣。”
“大妹子長這麼好看，咋想著跑這兒來賣盒飯啊？風吹雨淋，多遭罪，收入還不穩定，要我有你漂亮，早就去廠裡坐辦公室了。”
王大姐一看就是樂天派，不管彆人怎麼跟她開玩笑，都是一臉雷打不動的笑眯眯。
宋芸將車鬥裡的小板凳端下來，方便等會兒食客坐著吃飯，微笑地回答道：“因為喜歡做飯，也喜歡自己做事，不想被拘著束著。”
“這倒是，”王大姐非常讚成宋芸的說法，“自己出攤雖然累，倒也自由自在。”
跟宋芸聊完，王大姐蹲下身子，放軟聲音對小想想說，“小妹妹快彆喊了，時間還早沒人過來吃飯，再喊下去，等會兒就沒力氣幫你媽招呼客人了。”
“不甜不軟……”後麵的吆喝還沒喊完戛然而止，就像收音機突然被摁下暫停鍵，小想想蹲地上，得救一般大呼兩口氣後，“謝謝嬸嬸，瞧我豬頭腦袋，太笨了。”
小孩子最喜歡學大人說話，這兩天張紅梅總在家罵自己是豬頭腦袋，小想想耳濡目染。
“豬頭腦袋可沒你這麼可愛。”王大姐見過那麼多小女娃娃，沒有一個像小家夥這麼乖，簡直就是從掛曆上蹦下來的福娃娃，圓頭圓腦，又白又嫩，就算不吆喝，安安靜靜站這兒就能吸引不少顧客，她媽手藝要是不行，怎麼可能把閨女養這麼好，這才是最好的活招牌。
“大妹子，你家男人是不是也老好看了？”王大姐好奇一問。
宋芸淺淺一笑，謙虛道，“還行，就普普通通一人。”
王大姐開玩笑，“那一定很有錢吧？不然怎麼配得上你。”
“人確實還可以。”擔心米飯涼掉，宋芸帶了一個小爐子，生了火，將煮好飯的大鍋放上麵溫著。
幾人又閒聊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各回攤位準備，紡織廠和肉聯廠中午都是十二點下班，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食堂離得近，吃個飯二十分鐘搞定，還可以留點時間休息，為此，女工人一般願意在廠裡用餐，出來打牙祭的大多都是男職工。
“哇！好多叔叔啊！”小想想看到十來個紡織廠的男職工迎麵走來發出驚歎聲。
宋芸她們的攤位位置其實不大好，雖說都在胡同口，卻被擠在了最裡麵，出來吃飯的工人，時間緊迫，一般都是提前想好今天吃什麼直奔主題，不會像小姑娘們糾結這個想吃那個也想吃。
剛來的十來個顧客要麼就在前麵幾個攤位買了吃食，要麼就跟她們擦肩而過去了胡同裡麵的餐館，根本沒注意到多出個攤位。
小想想看到沒有叔叔來她們吃飯，好著急，從小板凳上站起來，揮動手裡的小手絹，“來咯來咯，快來買好吃的盒飯咯，不甜不軟不要錢咯！”
奶聲奶氣的吆喝很快吸引到隔壁攤位王大姐家的一個顧客，他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麵埋頭吸溜一口，笑嘻嘻地問：“小妹妹，你家什麼好吃的不甜不軟不要錢啊？”
小想想放下小手，規規矩矩地站直，認真地介紹道：“是媽媽做的盒飯，魚香肉絲和酸辣土豆絲還有麻婆豆腐，昨晚上媽媽提前做了點給我們吃，我們家裡所有人都說好的，叔叔要不要來一份嘗嘗？”
小不點看樣子也就三四歲，說話口吃這麼清晰，詞彙量這麼大，邏輯這麼清楚，陽春麵叔叔臉上露出一絲憐愛，“可是叔叔已經在吃麵麵了。”
小想想一本正經道，“沒關係，叔叔可以明天來吃媽媽的盒飯。”
說完，不忘拍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提醒對方：“想想就是因為每天吃好多好多媽媽做的飯飯才長這麼胖的，所以叔叔明天隻能吃一份哦。”
“好，叔叔明天隻吃一份。”陽春麵叔叔爽快答應。
“老劉明天不吃麵了啊？你不是最喜歡麵食嗎？”王大姐開玩笑地問道。
老劉喝了口麵湯，笑嗬嗬回道：“沒辦法，盛情難卻。”
王大姐伸長脖子感歎一句，“小妮子拉客好厲害，明天都預定出去了。”
小想想撥了撥自己頭上的小揪揪，聳肩，小手一攤，頗為無奈和傲嬌，“沒辦法咯，誰叫媽媽做的飯飯那麼好吃，想想長得那麼可可愛愛。”
奶乎乎的童言童語把所有人都逗笑了，“明兒個我們也來嘗嘗你媽媽做的飯飯好不好啊？”
小想想高興地歡呼一聲，“好呀，歡迎之至。”
就這樣，明天的盒飯預定了五份，但今天一份還沒賣出去，宋婷愁得都想跟著想想一塊吆喝了，但她臉皮薄，掙紮了半天，也開不來那口。
宋芸拍她肩膀安慰她，“做自己就好，不必太勉強。”
“可是今天這些飯菜不賣出去，明兒個又不能繼續賣，多可惜。”生意本來就不好做，如果隨便糊弄顧客，以後誰還會再光顧，這麼簡單的道理，宋婷沒做過生意都知道。
“不可惜，賣不完，我們帶回去自己吃。”宋芸一點不擔心，反正橋到床頭自然直。
姐妹兩個正說著話，小想想跑去拉她媽的褲腿，“媽媽，大舅舅和二舅舅來吃飯了。”
宋芸扭頭一看，何止女兒的大舅舅和二舅舅，兩人身後跟著十幾二十個工人，有說有笑地朝她們走來，聲勢浩蕩。
王大姐擺了兩年的攤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聽到小想想跟她媽說是家裡的大舅舅和二舅舅，不禁心生羨慕。
一家子處得真好，哪兒像他們家，一天到晚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兒鬨得雞飛狗跳。
“小妹，我們來吃飯了。”宋子國揮手跟宋芸和宋婷打招呼，走到攤位前麵，將鋁製飯盒遞過去，小聲道：“麻婆豆腐多盛兩塊，就那玩意兒最下飯。”
宋芸早就跟宋婷商量好分工合作，宋婷負責盛菜，宋芸裝飯和舀下飯醬，當然前提是對方想嘗一嘗她自個兒做的下飯醬。
宋子國接過飯盒，看到大米飯上鋪了一層下飯醬，口水就不受控地溢出來，他咽回去，誇張道：“就這個醬，不吃其他菜，我也可以一口氣乾掉三碗大米飯。”
“這麼好吃？”工友湊過來問，眼睛卻偷偷地瞥向宋芸，來之前，宋子國兩兄弟跟他們吹牛，說他們妹子多好看多好看，跟電視上的女明星一樣，他們不信，抵不住宋子國兄弟跟他們放話：要是不好看喊他們爹，為了這兩聲爹，十幾二十個也不去食堂吃了，跟著跑出來看妹子。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簡直比電視上的女明星還要好看，好看到工友想喊宋子國兩兄弟爹。
要不是爹有女婿了，他們怕是得打一架。
宋芸還沒來得及回答，工友立馬自問自答，“看樣子就好吃，大妹子，我也要一勺。”
其他工友隨聲附和，好在宋芸今天帶了兩大瓶下飯醬，不然真不夠。
大夥打好飯，也不散去，坐的坐小板凳，蹲的蹲地上，反正就圍在攤位邊上，生意一看就比彆人家好。
後來紡織廠那邊又來兩波工友，見這陣仗，即便是新來的攤位，也忍不住想要嘗嘗味道，歸功於那句老話：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華國人都愛湊熱鬨，哪兒人多去哪兒。
一去二來，三個菜很快見底，米飯也隻夠一人份，宋芸布袋裡拿出飯盒，將剩下的飯菜裝進去，招呼守著宋子國和宋子軍的小想想，“想想過來吃飯。”
宋子國和宋子軍心疼外甥女，不止一次想要喂小想想吃飯，小想想都“嚴詞”拒絕，“大舅舅二舅舅不吃飽哪兒有力氣上班，想想不能跟大舅舅二舅舅搶飯吃，不然太不懂事了，想想都看不起自己。”
宋子國跟宋子軍被外甥女逗笑，沒再強人所難，而是偷偷地塞給她兩顆大白兔奶糖。
她媽叫她的時候，小想想正要吃糖解饞，但一聽到有飯吃，她立馬將糖收了起來，糖哪兒有乾飯香，然後搗騰著小短腿歡快地奔向她媽。
宋芸將空出來的一張小板凳放到攤位後麵，飯盒放板凳上，讓小想想蹲地上吃，宋婷幫她戴好布兜兜。
小想想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專屬布兜兜，眨巴著大眼睛問她小姨，“小姨怎麼會帶想想的布兜兜？”
她們不是出來賣盒飯嗎？又不是過來吃飯。
“不是小姨帶的，”宋婷輕刮小想想的小鼻子，回答，“是你媽媽給你帶過來的，知道你個小饞貓看不得彆人吃東西，布兜兜和木勺子就都給你都準備好了。”
小想想害羞地抿嘴一笑，而後理直氣壯道：“真的不怪想想，是媽媽做的飯飯太好吃了，想想忍不住怎麼辦嗎？好憂愁啊。”
然後小大人似的歎氣搖頭。
“所以還怪我咯？”宋芸哭笑不得地將木勺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