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廷躺在小舟上,頭枕著樓開墨的腿,等到對方哼唱完,這才問:“這首歌叫什麼?”
樓開墨順著白廷的頭發:“是中央星的一首兒歌,小時候管家唱給我聽的,唱詞不記得了,大意是相愛的人能長相廝守。”
“你放屁呐,這明明是首兒歌,是爺爺催孫子快點回去吃飯。”一個男聲從身後響起。
白廷這才注意到,河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艘畫舫,一中年男子握著酒壺,盤坐畫舫邊。
能這般神不知鬼不覺靠近的,隻能是華夏星NPC了。
白廷:“敢問先生是?”
中年男子飲了口酒:“在下香山居士。”
白廷:“原來是白居易先生。”
白居易雖隻在蘇州任職一年,卻被當地百姓頗為稱道,作為NPC倒也不奇怪。
似乎知曉白廷所想,白居易道:“我本來是西湖NPC的,你看那湖上白堤又寬又長,你看我白居易又高又帥。”
白廷:……
“那你怎麼跑蘇州來了?”
白居易:“我這不是好人不與妖鬥嘛。”
白廷點頭:“懂了,沒打過小青?”
白居易:……
樓開墨有些鬱悶白廷和陌生老男人相談甚歡,更過分的是,對方豪不生分,反客為主,跳到兩人的船上。
“來,白老板,我們小酌幾杯。”
小船順著水流,緩緩向下。
白廷握著酒杯,連日奔波的疲憊,消失在一碗濁酒中。“老白,這命真好。”
白居易:“何來此言?”
白廷:“你看你,少成名,壯而成,老得福,有知己相伴,有紅顏美眷,人生得意之事占了□□,讓人豔羨。”
“白老板年紀輕輕,事業有成。”白居易醉得有些迷離,半躺在船上,打了個嗝,“除了這愛人長得磕磣點,也沒啥不如意之事了。”
長得磕磣的樓開墨:……
白廷沒說話,看著河道兩岸風光。
他來這個世界兩年有餘了,真切的愛過、哭過、奮鬥過、沮喪過。
他打小適應能力和接受能力就比同齡人強,第一次進幼兒園沒哭過,第一次到異地上學也風風火火,第一次遇到匪夷所思的穿越,他既來之則安之。
可是此刻,沒有喧囂,沒有人群,一壺新酒,不真實的安靜,他想到的,不是白居易的“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而是湯顯祖的“夢短夢長俱是夢,年來年去是何年。”
這些時光,這些NPC,這些景致,會不會是一場夢,夢醒之後,皆是虛無。
“他醉了。”樓開墨站起身,不熟練將船停住。“我先送他休息。”
白居易正想囑咐兩句“白日宣淫有損心性”,頭頂忽然傳來幾聲轟鳴,天空的顏色變得光怪陸離。
白廷瞬間酒醒七分。
這般詭異的氣象,並非神州係統的傑作。
與此同時,白廷的認證器急促地響起。
白廷看了眼來電人,樓景明。
一接通,樓景明道:“白老板,軍部出了些事情,有些東西,可能要放在華夏星寄存一段時間。”
白廷對樓景明頗為信任,見對方神情愁霧籠罩,沒有多問:“好。”
白廷和白居易前去接受前來的運載飛船,樓開墨則留在原地,回撥了樓景明的通訊。
“哥,你跟我說實話,到底什麼情況?”
樓景明沉默半晌,最終道出實情。
原來昨天半夜之時,第七軍部發生軍變。第七軍的副首領陳舫囚禁了新上任的元帥林鮪魚,不知用何方式煽動大半個第七軍,連夜攻打第七星域政府,第七星域所有高層下落不明。
第七星域政府所在的優高星,是聯邦內僅次於中央星的最大星球,更是聯邦“星際網智腦”“生物智庫碼”等特級工程所在地。曾有人笑言,“優高星掌握了聯邦大半條命脈,一旦淪陷,聯邦將癱瘓。”
誰曾想,一語成讖。
樓景明:“幸虧有誌之士,在重重火力線包圍下,將幾個特級工程的核心資料和運維器送出,否則讓歹徒操控了星際網,掌握聯邦智庫,獲取所有人的生物基因等,後果不容設想。”
樓開墨並未感同身受這份慶幸:“你把這些東西送來華夏星,又是合意?將華夏星陷入眾矢之的?”
樓景明沉默良久,緩緩開口:“因為情況徹底失控了。原本第七軍軍變,即便錯過了補救的第一時間,隻要聯邦政府和總軍部齊心協力,並不會釀成現在束手無策的境況。”
“什麼意思?”
“發動軍變的副元帥陳舫,也隻是這場陰謀下的一顆棋子,第七星域的軍變,恐怕隻是一切的開端。都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了,第七星域向總政府和總軍部的求助信,竟被三次人為失誤攔截,送達後也遲遲未能指派救援。”
樓開墨沉默不言。
樓景明繼續道:“將星際網智腦等東西帶出來的人,和第七軍元帥林鮪魚是發小。他說兩人平日閒談時曾開玩笑說過,如果哪天第七軍出事,就來第四軍求助,因而那人來找我了。”
樓開墨沉著臉:“這和華夏星,和白廷,又有什麼關係?”
樓景明:“這些東西很重要,我現在也不能保證,我的身邊是不是絕對安全,一旦東西落到了歹人手中,聯邦就真岌岌可危了。我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你們。況且我的預感告訴我,華夏星是能解除危機的地方。”
樓開墨冷笑一聲:“所以你就把白廷置於危險境地?”
樓景明:“放心,這些東西在華夏星的事情,除了你我和當事人,並無其他人知曉,包括第四軍的所有人。我會假意散播這些東西已被第四軍部接管的消息,對方若有歹心,也會來第四軍基地。”
樓景明的說辭並未安撫到樓開墨,兩人不歡而散。
天上的雲層積得愈發厚重,要下雨了。兩岸樓閣下的燈籠,因為感知到天色的昏暗,亮起了溫暖的紅燈,在這陰沉的多雨天,帶來幾許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