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2 / 2)

他們三個人聲音隨著電梯門關上而逐漸消失。

謝印雪卻還駐足在109門前沒有進去,聞人燕就住在他旁邊110號房間,他也吃完飯回來了,見謝印雪沒進屋,又再繼續看門牌號就問他:“謝先生,你又在欣賞門牌號嗎?”

“不,我隻是忽然間覺得這個門牌號有些不吉利。”謝印雪望著門牌上數字“9”勾唇笑了笑,而後抬手推門進屋,“今晚或許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時間又過去了半個多小時,八點整,天際暮色漸褪,天黑時間來臨時,整艘赫邇之夢號便響起了渾厚綿長鐘聲,足足二十聲,宣告著夜晚到來。

而黑暗往往伴隨著寂靜,這個時間段也是萬物休憩時刻,白晝喧囂將會在這時歸於沉默,直到黎明曙光再次出現。

謝印雪坐在按摩椅上,打開了開關,眼眸輕闔舒服地享受著按摩。

——他並未睡覺。

109房間裡燃著一盞昏黃卻溫暖小油燈,為這間狹小卻還算舒適客房增添了幾分溫馨,但在這樣靜謐氣氛中,謝印雪卻忽然聽到了一陣奇怪聲音。

那道聲音沉重、充滿了黏膩水聲,卻不遲緩,每一步都踏在人心尖上,讓人一瞬間就想到了白天在赫邇之夢號甲板上,看到那條攪碎海邊站台章魚觸手。

謝印雪緩緩掀開眼簾,看向了自己房門。

下一瞬,他就聽到門外有一道慘烈刺耳尖叫聲劃破夜晚寂靜。

“是誰在敲我門!”

“啊啊,彆敲了——!”

謝印雪辨認出,這應該是那個穿運動服叫做孟蓓女人發出,她今天好像賺了八個金幣,錢不夠換房間。

事實上真正換了房間人隻有雲茜、奈奈、還有朱易琨,雲茜和奈奈是一起湊了二十個金幣共同住去了第二層,朱易琨則是沾他光,直接升艙去了第八層頭等艙。

其他人可能是想著今晚免了房費不住白不住,或者是錢不夠要省著錢,所以都沒換房間,包括賣唱彈琴賺了不少金幣楊曼清和舒廣軒也同樣如此。

而在孟蓓之後,馬欣彤、方隆、還有賀曜韓思、楊曼清他們也都被敲了門,謝印雪靜靜聽著動靜,沒有出去觀察情況,卻仍然聽出了規律——

孟蓓、馬欣彤這幾個人門隻被撞了幾下就停了。

楊曼清、舒廣軒這兩人門被敲得最久——甚至都不能用敲來形容,那個怪物是在砸他們們,所以在楊曼清尖叫聲中,謝印雪還聽到了木板門碎開破裂聲響,也許是楊曼清奮起反抗了,所以怪物最終沒能破門而入,而是轉向另外房門。

所以說……

怪物是朝著金幣最多人來?

謝印雪沒有轉頭,隻是側麵掃了一眼被他扔在床上,還剩下一百多個布袋。

像是在回應他似,下一刻怪物便發出一聲詭異叫喊,然後加快步伐直直朝謝印雪門撞來,薄薄一小層木門根本阻擋不了怪物衝擊,頃刻間便四分五裂,碎得不能再碎。

而擠在門口出現在謝印雪眼前,果然是一個難以用言語去詳細形容和描述怪物。

它身體是用碎肢肉塊、還有死魚觸手和腮片堆砌而成,腦袋上長滿了流血淌膿人頭,這些人頭歪嘴斜眼,充滿血絲眼球暴起突出,還有蛆蟲在麵龐上窟窿裡不斷探頭,用尖細小牙啃食著周圍皮膚,使得怪物渾身不斷散出腐爛惡臭。

這些還隻是謝印雪能夠看到部分.身體,怪獸四肢被困在走廊中,無法和頭顱一起擠進屋中。

但是第一層客房牆壁就和木門一樣脆弱,怪物低吼掙紮著,很快就把牆壁捅破了一個洞,將滑膩扭曲觸手伸進屋中,如利劍般朝謝印雪刺去。

謝印雪身體未動,隻是偏了偏頭就躲避了這迅疾攻擊,怪物也並沒有破壞按摩椅,它觸尖在快要碰到椅背時就停下了攻擊。

這一幕落到謝印雪眼中,倒使他眼底驀然升起了一絲興味。

不過怪物也並未停止攻擊謝印雪,它觸手腕尖一勾,便綻出無數薄利刀片,隻要近身,便能將人削成肉片。

謝印雪以手掌輕拍扶手便已借力起身,足尖在椅麵輕點,他便如一縷風躍起跳到床上,見按摩椅已經離開了攻擊範圍,他便緩緩勾起唇角,垂眸將手往身後伸去,握住束發紅色發帶稍加使力——發帶應扯解開,被謝印雪握住在空中揮過,借著小油燈焰光折射出一道熾烈劍芒。

再細看,隻見那一條紅發帶已然變成了一把紅柄銀色長劍。

謝印雪右手持劍,起袖往前斬去,便掀起一道恢弘磅礴劍氣,其勢摧枯拉朽、仿若能席卷劈開天地,然而謝印雪像是也控製住了出劍力道,這一劍最終隻如探出雲層銀月之芒,僅斬斷了怪物數十條觸手,靠近牆壁時便驟然消散。

那些觸手落地後也還未死絕,像是仍有生命般彈跳著,謝印雪再一揮劍,便將這些觸手砍成行距相等數百塊肉片。

109屋裡小油燈焰芒在這場風波中不斷輕顫,將光線閃得明明滅滅。

青年持劍立於床柱之上,即便臉色蒼白,渾身被沉沉病氣縈繞,他身形也並未晃動過一下。他睨著地上齊整觸手肉片,另一隻手抵唇咳了兩下,聲音柔弱,輕輕笑道,:“哦,許久不練劍,好像手生了,切得有點厚。”

話音才落,怪物頭上那些人頭望向謝印雪目光便越發陰鷙,然而它大概也明白自己不是謝印雪對手,便哼著意味不明囈語退出屋子。

它用殘存三根觸手,繼續撞擊著房號在謝印雪之後其他房門,身上因傷流出綠色黏液在過道裡流下腥臭汙跡。

“爸爸!”

謝印雪本想收劍了,可他聽到易小荔這聲尖叫後又踏出了房門,他尋聲追去,就看到怪物又打開了117房間門,裡麵住著易小荔和易中傑。

而易中傑明明還沒受傷,卻不知為何橫躺在地上,身體動得十分緩慢,像是極度無力虛弱人,易小荔則推著他肩膀在一旁哭泣:“嗚嗚嗚……救命!有誰能救救我爸爸嗎?”

可所有人房門都是緊閉,即便有幾扇門已經爛不能再爛,失去了“門”功效隻是虛虛擋在門口,它們也未被屋主挪開。

眼看著易中傑腦袋就要被怪物觸手攪碎了,謝印雪再一揮劍,將它僅剩三根觸手也一起削成肉片。

“謝先生,你沒事吧?”

聞人燕聲音從110房間裡傳出,不過他並未開門。

“無事。”謝印雪輕聲道。

他垂眸望著隻剩下扭曲軀乾怪物,想著這東西都被他削成怪彘,已經是個殘疾怪物了,不如乾脆點給它個痛快,也省得它頂著殘疾之軀在副本裡艱難求生。

誰知怪物傷口之處卻在這時猛得躥出更多明顯比之前粗.壯觸手,這次謝印雪再起手出劍,也僅能堪堪切斷一根。

怪物手臂在狹小過道裡橫衝直撞,幾乎將房門都給擊碎,將牆壁都砸開了不少。

謝印雪蹙著眉將身體往後倒去,疾退回自己房間,那怪物在他門口止步也沒再繼續攻擊了,低吼著躥出過道,消失在了他視線之中,也許是跳到了海中,也許是還藏在遊輪某個地方。

一切都不得而知。

謝印雪垂下手腕,他手中劍也跟著軟軟垂下,再次變回柔軟赤色絲綢發帶,在不知何處吹來夜風中飄動。

謝印雪捂著心口再次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悶、重和急促,直到他嘔出數口鮮血需要扶住破爛門框也未曾停下,像是要他吐儘渾身血才會止住一般。

“您沒事吧?”

某扇門“吱”一聲被人打開,謝印雪抬起頭,發現是他對麵門開了,住在屋裡頭人是蘇尋蘭,她身形在夜色中被合身旗袍和身後泄出晦暗燭光勾勒得越發凹凸有致。

她聲音柔軟問他:“謝先生?”

明明在海邊站台時還是白天,這個女人“怕”一直在哭,然而現在是晚上,還有怪物出現,她竟然就已經膽子大到敢孤身開門了嗎?

“無事。”謝印雪用手背擦去下巴上溫熱血跡,從109中走出,去向117房間查看易小荔和易中傑情況。

他問易小荔:“小荔,你爸爸怎麼樣了?”

“嗚……爸爸不能動……”易小荔吸著鼻子,她滿臉是淚,看到謝印雪身上有血跡後愣了一下,小聲問他,“謝哥哥,你受傷了嗎?”

她記得怪物血是綠色,那這些紅色血隻能是謝印雪。

“我沒事。”謝印雪朝她笑了一下,柔聲安撫她道。

說完謝印雪就在易中傑身邊蹲下,大致檢查了下發現易中傑還有呼吸,也沒受傷,但是剛剛還能緩慢移動他現在完全動不了了。

謝印雪也顧忌著以諾那句“太多人會招來可怕亡魂”,終究沒再117多停留,隻和易小荔說:“小荔,你爸爸暫時沒事,我不是醫生也不知道他現在是怎麼了。我今晚不睡覺,就在109,你先看著你爸爸,如果有什麼事你大聲喊,我就過來。”

易小荔擦著眼淚和謝印雪道謝:“好,謝哥哥你快去休息吧。”

“嗯。”謝印雪應了一聲,走回109房間。

他這間屋子門已經沒有了,而對麵蘇尋蘭房間門也已經關上了。

謝印雪給自己換了一身衣服就在按摩椅上躺坐著,用那根紅緞發帶給自己綁頭發,目光平靜,呼吸勻緩,隻是好不容易有些紅潤雙唇再次恢複成慘白。

也唯有謝印雪自己一個人知道,他身體在承受著怎樣痛苦折磨。

而這樣痛苦,他已經承受了足足七年——從陳玉清死去那一天開始,到今年他滿二十時變本加厲。但七年前那一天,其實本該是他死去。

任何一個人在壽命已儘後想要活下來都需要付出沉重代價。

這些永不停歇病痛,不過他活下來所要付出代價中,最微不足道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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