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覺得謝印雪和其他人相比,有些不太一樣。
但具體哪不一樣,她們又說不清,隻感覺謝印雪通身的氣質與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最重要的是……
那個教導主任好像認識謝印雪。
好幾次教導主任出現時,孫靈犀都注意到了她對謝印雪的額外關注,即便這種關注建立在她望向謝印雪滿目皆是殺意的基礎上。
試想一下,謝印雪如果隻是個普通的參與者,教導主任為什麼那麼想殺了他?明明謝印雪進入副本以來,一舉一動都沒有觸犯任何規則,更何況如果他真的犯了校規,孫靈犀完全相信教導主任一定會將眼底的殺意訴諸於行動。
可是教導主任沒有。
她不管再想殺謝印雪,都不能突破副本規則的桎梏直接下手。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她不能殺——因為他們都是“鎖長生”內的npc。
所以孫靈犀覺得,大概是“鎖長生”內部的npc們鬨了什麼矛盾吧,否則真的解釋不清教導主任為何就單獨針對謝印雪一人。
她告訴江茉:“我還聽彆的參與者說過,他在第一個副本中碰到的擺渡者npc就是穿著一身中式長衫,肩頭還繡有一杈梨花。”
江茉聽了這話便倏地抬頭朝謝印雪看去——青年一襲霽色長衫,肩頭梨花似雪栩栩如生,不正是孫靈犀所說之人?
她也道:“那不是和謝印雪的穿著打扮一模一樣?”
“沒錯。”孫靈犀點點頭,又輕皺著雙眉說,“可他貌似也有夥伴,陳雲和柳不花,還有那個步九照,他們好像都認識謝印雪,所以我也不敢確定。”
誰知江茉這時卻篤聲道:“應該就是他了。”
孫靈犀聞言不由側目:她一個老參與者都確定不了的事,江茉怎麼就能如此肯定呢?
“學生們的心裡話晚上在宿舍時每個人都能聽見,但老師心裡在想什麼我們卻不知道。”江茉見狀便立刻給孫靈犀提供了一個有力的證據,“這難道不是副本為了隱瞞下擺渡者npc的身份才如此設定的嗎?”
孫靈犀說:“……是有些道理。”
可她仍覺得這個說法存在著一些漏洞,想提醒江茉先不要就此下定論,結果話都已經到嘴邊了,卻被食堂裡一聲慘叫給拉回腹中。
“救命啊……救命!”
大家紛紛轉頭朝慘叫聲發出的地方望去,隻見第一個吃完飯準備離開食堂的何威,此刻正躺倒食堂大門口連聲哀叫,但即便他已經快將身體蜷縮成一團了,也仍然抵擋不住教導主任如雨般落在他身上教棍——很顯然,他這是觸犯了校規。
然而眾人一直在食堂裡待著,也沒出去過,在食堂裡又能觸犯什麼校規呢?
“我們要怎麼救你?”雷成磊滿臉急色,焦聲問他,“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啊?”
隻有找出自己觸犯的校規並進行改正,教導主任才會停止懲罰,不然的話……就這樣被活生生打死都有可能。
“我不知道……啊啊!”何威的叫聲越來越淒厲,教導主任手裡的教棍也漸漸染上了血跡,“我什麼都沒乾啊!”
裴清嶸皺眉望著何威剛剛坐的位置,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靈光,他朝著何威大喊:“餐盤!你吃完飯後要把餐盤放去餐具放回收處!”
何威聞言便放開了抱住自己腦袋的雙臂,忍痛從地上爬起,用儘最後的力氣快速衝向自己的座位,抓住餐盤後將其放到食堂南側的餐具回收處。
餐盤被置於回收台的瞬間,對何威緊追不舍的教導主任最終停下了腳步,手中高揚的教棍也並未落下,嘴角噙著詭異的怪笑倒退著離開食堂。
何威喘著粗氣,胸膛急促地起伏著,直到教導主任的身影完全消失,他雙膝一彎緩緩滑下,要靠著餐具回收台才能勉強撐著身體不完全倒下。
眾人望著他狼狽不堪的模樣,再垂眸看看自己麵前還沒吃完飯的餐盤,心中不禁暗駭,思量著那幾棍子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而柳不花盯著何威觀察了片刻,就對坐在他身邊的謝印雪說:“乾爹,他受的傷好像比劉翌重。”
何威雖然沒像劉翌那樣被打掉牙齒,但他那麼一個大男人,現在卻被打得連站都站不起來,劉翌昨天好歹還能自己走路呢,所以何威被打得有多慘烈可想而知。
“觸犯這條校規遭受的懲罰這麼嚴重嗎?”坐在柳不花對麵的陳雲也不禁擔憂道,“還是說有彆的什麼原因?”
“為人師表者,當正身為範,立德樹人。”謝印雪聞言就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沉聲說,“我們這些‘老師’如果犯錯,就是給了學生錯誤的示範,受的懲罰更重些並不奇怪。”
“原來如此,多謝謝先生為我解惑。”陳雲露出了然的神色,謙遜地向謝印雪道了一聲謝。
謝印雪朝她彎唇笑了笑,溫聲說:“不客氣。”
大部分食堂裡的座位都是四人一桌,永劫無止學院裡的食堂也是如此,謝印雪、柳不花、陳雲三人這邊相談甚歡,同一桌的第四個人卻是麵無表情,甚至有些陰沉,完全應了那句“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因為他坐在謝印雪正對麵。
由於沒完成作業得不到小紅花,步九照還沒飯吃,隻能望著同桌的三個人用餐。
起初由於謝印雪、柳不花、陳雲都在低頭認真吃飯,步九照便沒說什麼,可他在這裡坐了半天,見三人都聊完一輪了還是沒人和自己說話,就緩緩皺起雙眉,盯著謝印雪麵前乾乾淨淨連粒米都沒剩下的餐盤道:“你怎麼把飯吃的這麼乾淨?”
永劫無止學院給老師和學生提供的餐食都是一樣的:不軟不硬的白米飯蓋上個香煎荷包蛋,還有整塊的小牛排和一個超大的酥皮雞腿,以及一些脆黃瓜、小炒油麥菜之類的素食,可以說是一套標準、甚至可以用豐盛來形容的校園餐。
這要是在現實中,哪怕是在學校裡,這種套餐沒個十幾塊還都吃不上,而在永劫無止學院,學校會提供給每一個講師和完成作業了的學生。
可是豐盛歸豐盛,步九照和謝印雪一起過了三個副本,其中兩個副本自己都給他做了菜,不論做的簡陋或是奢華,青年都是隻吃幾口便停筷,不會再多吃,怎麼在永劫無止學院,謝印雪就把校園餐吃得一乾二淨呢?
步九照問他:“這個廚子做的飯菜很合你口味?”
難道比自己做的還好吃?就這麼合謝印雪的心意?
“不合。”謝印雪從袖袋裡取出一張乾淨的紙擦了擦唇角,也彎眸朝步九照笑道,“還沒你做的好吃。”
得了青年一句誇,步九照眉頭也並未舒展,冷聲道:“那你還吃得這麼乾淨?”
謝印雪端起餐盤朝餐具回收處走去,不答反問:“你是不想我把飯菜吃完嗎?”
因著常年生病,謝印雪的食量一向不大,現實中陳媽知道他的食量,做的菜往往都是少而精,但在副本中就不會有人再記著他的口味再依據食量來做菜,所以這頓校園餐吃下後謝印雪反而覺得身體更不舒服了——被撐的。
其他人就沒有這種煩惱,他們也沒剩下任何食物。
且不說他們都餓了一天才盼來這頓來之不易的飯菜,也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能不能完成課堂作業獲得小紅花,吃到第二頓飯。
就是光憑“饑餓會影響體力”這條規則,都足以讓所有變成學生的參與者不管如何撐都要把校園餐吃完,以保證自己後麵爬樓或者逃跑時體力充足。
“我為何要管你的事?”
步九照回答謝印雪的問題時神情和聲音並不冷漠,隻是沒有摻雜任何感情,平述這個事實:“吃撐了難受的人又不是我自己。”
“我隻是不想知道沒吃完餐盤裡的食物,算不算浪費糧食,會不會觸犯校規。”謝印雪垂下眼睫斂了笑意,有些煩惱地輕歎一聲,緊蹙的細眉間滿是憂慮,“你也知道我得罪了那個女人,所以我得小心些,防止把命交代在這裡。”
步九照知曉謝印雪這人城府頗深,話總是半真半假,不能全信,因此瞧見青年對他如此示弱也未做任何表態,隻是靜靜地回望著謝印雪。
另一旁謝印雪見步九照不接自己的話又是一聲長歎:他覺得步九照這人心越來越硬了,明明第一個副本還會給他做甜湯,現在卻連個笑臉都吝於給,怎的相處的越是久,就越是不肯說句軟話呢?
畢竟步九照若是不關心自己,就肯定不會注意到他吃撐後的不適。
所以步九照到底是喜歡自己?還是不喜歡呢?
謝印雪抬眸瞅著坐在對麵的身形縮水了許多了步九照,忽然又笑了起來:“步九照,你不是想看我身體白不白嗎?不然明日你把課堂作業做一下,幫我試試沒吃完餐盤裡的食物是否會觸犯校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