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1 / 2)

謝印雪和柳不花回到現世時, 他們依舊坐在奶茶店門外那顆青榕樹下的長木椅上,周圍的行人像是川流不息不止,藍空落下的暖陽如故明媚燦爛——一切景物都維持在他們進入“鎖長生”前一秒的狀態, 沒有絲毫變化,除了曾經被謝印雪拎在手裡, 如今卻已然消失的行李箱。

可行人們是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的。

或者說他們就算注意到了, 也會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給抹去相關記憶。

“我們回來了?”柳不花環顧四周, 欣喜的接住一束暖光說, “還是外麵陽光好啊, 那什麼永劫無止學院總是陰沉沉的,待的人好難受。”

“是, 外麵還有奶茶喝。”

謝印雪說著從長木椅上站起來, 再度走進奶茶買了一杯珍珠奶茶, 好像柳不花一開始扯謊說的那樣,奶茶就是他的續命藥,不喝不行。

柳不花對珍珠奶茶倒是沒有這麼強烈的癮, 但那是因為他多了一種新癮:

“乾爹,我們去買點蠍子再回家吧?然後讓陳媽給我們做油炸蠍子吃。”

“……你自己吃吧。”

謝印雪忽然覺得就算沒有自己, 柳不花大概也能很好的適應“鎖長生”裡的生活, 起碼油炸蠍子這種東西連步九照都不想吃,柳不花卻還活生生吃上癮了。

並且這癮還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陳媽看著柳不花和謝印雪出門一趟, 卻載回來半斤活蠍子時都愣住了。

柳不花纏到她身邊,嘿嘿直笑:“陳媽, 我晚上想吃這個。”

“……這東西怎麼吃?”陳媽在明月崖掌廚多年,今天也是頭一回見這種食材。

柳不花閉上眼睛,滿懷憧憬道:“油炸,撒點孜然和粗鹽就行, 這樣應該就能保留住它的原始風味。”

陳媽聽完他的敘述表情一言難儘,卻還是點頭答應了:“我儘量做吧……”

心願得到了滿足,柳不花彆提有多高興,一直在那傻樂嗬。

謝印雪陪他走出後廚房,就想回自己臥室換個完好的梨花鐲戴上,畢竟他右手那支梨花鐲在《卒業》副本中破了兩個洞,瞧著著實不太美觀。

然而謝印雪剛走進內院的垂花門,便被天上一縷色形怪異的黑雲給攔住了腳步——那道雲細而長,色澤近烏,猶如黑蛇橫亙不散,與周圍湛藍的空際極不相稱,讓謝印雪一瞬間就想起古籍上所記載的一段話:

【晝中或日落後,天際晴朗,而有雲細如一線甚長,震兆也。】1

慢他幾步進內院的柳不花瞧見謝印雪駐足,也跟著他一塊抬頭望天,在看到了這道怪雲後訝然問:“乾爹,這雲長得好奇怪啊。”

“傳說這種形似黑蛇的烏雲是地震雲。”謝印雪微微蹙眉,為他解釋,“一旦出現,必生地震。”

“啊,會有地震嗎?”柳不花琢磨了片刻,撓頭道,“那我好像知道江茉、雲美臻他們學校為什麼有那麼多人進‘鎖長生’了……”

他們很有可能都是在這場即將發生的地震中瀕死的人。

謝印雪頷首:“如果真有地震,估計應當就在今晚,等會你去提醒一下陳媽和阿戟,讓他們夜裡彆睡太死,你也是一樣。”

柳不花點頭應下:“是。”

入夜後,柳不花牢記著謝印雪的叮囑,早早就和沈秋戟與陳媽說了這件事。隻是他仍不太放心,臨睡前又出門晃悠了一圈,想著要是有什麼異動,他就立馬去叫沈秋戟和與陳媽起床躲震。

不過柳不花轉了幾分鐘,地震的先兆沒尋出,卻發現內院的鄰崖小涼亭那邊還亮著光,似乎有人正待在那裡。等他走過去一看,就見謝印雪僅著一身輕薄白衫,正正坐在涼亭對崖的風口處。

“乾爹,您還不睡嗎?”柳不花拿了一條絨毯過去,遞到謝印雪腿手說,“已經入秋了,山風漸涼,您得注意身體。”

謝印雪知道柳不花雖然一貫聽他的話,如果事關他的身體健康就絕不會縱著他胡鬨,於是老實接過了柳不花遞來的絨毯蓋在腿麵上,垂眸笑道:“喝了點酒,便沒覺得有多冷,以後會注意的。”

柳不花聞言這才注意到謝印雪麵前還放著一隻空碗。

那碗中雖空無一物,卻盈滿了幽然綿長的梨花清息,與月輝交織留存,經久不散,讓人光是聞到酒香便醉了三分。

柳不花疑聲問謝印雪:“這是您釀的酒嗎?”

“對,我隨意取了一壇出來,這壇好像是前年年初釀的梨花酒吧?”謝印雪抱起酒壇,借由自己落下的墨字辨認年份,還向柳不花發出邀請道,“你要嘗嘗嗎?”

“當然要啦!”

柳不花迫不及待回道,說完他也拿起個碗捧到謝印雪麵前,等著他給自己倒酒,還說:“我還沒喝過您釀的酒呢。”

謝印雪有釀酒的愛好,釀酒所用之水還極為風雅講究,最喜歡用冬日第一場不沾地的初雪,以及開春梨樹花梢未消融的殘露。

所以柳不花從住在謝印雪身邊的第一日起,每年都見他不辭辛勞,入冬收集新雪,春初采集朝露,用以釀酒。

但問題是謝印雪根本不愛喝酒,明月崖也無人愛喝酒,所以柳不花年年見他釀酒,卻年年不見他開封取酒來喝,沒想今晚破天荒瞧著了,還能一飽口福。

隻是柳不花豪飲一碗後,雖感覺這壇梨花酒口感甘洌清爽,餘香悠長,酒意也濃鬱醉人,可實際上……入腹才知它酒味淡得出奇——徒有異香,卻不真的醉人。

柳不花納悶的嘀咕:“酒味好淡啊。”

是不是謝印雪釀酒途中出了什麼差錯,才導致這酒酒味不濃?

柳不花都發散思維猜測謝印雪釀的那些酒說不定整是因為釀毀了喝不了所以從不開封,卻不想在下一刻聽見謝印雪篤聲道:“是淡。”

謝印雪說著再倒出一碗酒一飲而儘,複又開口繼續道:“我師父嗜酒,但他隻喜歡喝這種淡而無味的酒,因為他覺得醉酒誤事,便從不飲烈酒。”

聞言,柳不花微微怔神:“那您的這些酒……”

“都是為我師父而釀的。”謝印雪扯唇笑了笑,“不過他應該喝不到了。”

陳玉清的離去在謝印雪這一直是個不能觸碰的禁忌,他鮮少提及,柳不花更從不敢問,如今謝印雪主動說起,柳不花反倒不知如何接話。

而謝印雪看柳不花沉默不語,便對他說:“夜深了,你要是困了就回去休息吧。”

“我不困啊。”柳不花搖頭否認,還反問謝印雪,“乾爹您都知道夜已深,那你怎麼不回屋休息呢?”

謝印雪昂起麵龐,用下巴指了指夜空道:“我在觀星。”

柳不花一聽就精神了,八卦的問:“觀誰的星?觀什麼星?”

沈秋戟這徒弟就是謝印雪觀星後收來的。

收徒的前一晚謝印雪也是坐在這個涼亭裡對星月望了大半宿,第二日就去了趟沈家本家,將沈秋戟帶回明月崖收為徒弟。

結果今夜謝印雪卻告訴他:“在觀我的紅鸞星。”

紅鸞星是主婚配等喜事的吉星,

道門更是常雲:紅鸞星動,喜事將近。

柳不花聽見謝印雪這麼說,立馬就想起了在“鎖長生”中那個與謝印雪有諸多不清不楚曖昧關係的步九照,因此他聞言便下意識地問:“您紅鸞星……動了嗎?”

謝印雪輕輕嗤了一聲,笑著問:“我都沒有姻緣線,何來的紅鸞星動?”

柳不花皺眉道:“……好像也是。”

可他仍有些地方想不通,比如:“那您離開《卒業》副本時和步九照留在後麵做了什麼事呀?”

柳不花覺著,都需要支開他了,肯定不會是什麼小事。

謝印雪卻漫不經意道:“就那麼兩三分鐘時間,能做什麼事?”

柳不花歎氣:“這可就不好說了。”

謝印雪:“?”

為了防止柳不花想些不該想的事,謝印雪及時掰正他的思想,揭曉答案道:“我給他摸了下骨。”

“摸骨?”柳不花神情更懵了,“您要為他算命嗎?”

提到摸骨這個詞,柳不花唯一能聯想到的事就是算命。

謝印雪望著自己的右掌,回憶著自己離開副本前與步九照的那一回觸碰,勾唇道:“倒也沒有,我就是想知道一下他的命格。”

柳不花嘿嘿笑了兩聲,追問道:“我也想知道,您能和我說說嗎?”

謝印雪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便將自己依據步九照骨相推算出的判詞講與柳不花聽:“此命威權不可擋,奈何身寒骨冷苦伶仃,緣來易散難握住,得到之時在夢中。”

柳不花滿臉茫然,如實說:“聽不懂。”

謝印雪隻好簡化一下用詞遣句,重新道:“命格貴不可言,但無親無友,易孤苦終老。”

“太準了!”柳不花思忖須臾,拊掌道,“喜歡上您,那可不得孤苦終老嗎?”

謝印雪:“……”

“重點不在於此……”謝印雪摁著額角歎氣,“他也不是喜歡我。”

柳不花卻不太讚同謝印雪後一句話,小聲為步九照說話:“我覺得他很喜歡您啊。”

先不說步九照覬覦謝印雪的身子都到什麼地步,光憑步九照願意以自身安危,為謝印雪試探不吃完食堂的飯會是否觸犯校規一事,就足以證明他的真心了——起碼柳不花是這樣覺得的。

“不花,你覺得那是喜歡嗎?”

但謝印雪似乎不這麼認為,他道:“步九照的命格注定他生來就非尋常人,可卻這種尊貴,於他而言反是一種折磨,無親人可依,無友人陪伴,即使能得愛人一時相偎,也難以抓住這難得的緣分,隻能彆後憶往昔,恐相逢是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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