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星汐的瘋舉把鐺鐺和潘若溪都看傻眼了。
破罐子破摔到她這種地步的,真是聞所未聞。
在潘若溪看來,會乾出這種事的人應該是袁思寧才對,怎麼袁思寧還沒狗急跳牆,蕭星汐就先瘋了呢?
幸好那一槍沒射中蕭星汐的腦袋,僅打中了她的胸口,傷勢還被納米防護戰衣快速愈合了,不然鐺鐺也要瘋,但這樣一來她也不敢再貿然開槍了,隻能拉著潘若溪一起逃跑,得虧蕭星汐槍法的確不準,她們左拐又跳的逃著,倒也沒被打中。
跑著跑著,她們就迎麵撞上了也在奔跑的謝印雪、柳不花和步九照三人。
雙方打了個照麵,皆是齊齊一怔。
柳不花心底有些納悶:鐺鐺和潘若溪臉上焦急慌亂的神色,怎麼看上去比他們還像逃命的呢?
正疑惑間,他就見潘若溪朝他們揮臂大喊:“快跑啊!蕭星汐瘋了,她在到處殺人——!”
還果真是在逃命?
而潘若溪話音才落,一發光粒子彈就從她身後射來,潘若溪抱著腦袋滾到一旁沒被打中,彈光卻落到了謝印雪腳邊。
他停下腳步,抬眸看向蕭星汐。
蕭星汐瞧見謝印雪後也漸漸慢下了步伐,最後在他身前四五米外的地方站定,鐺鐺和潘若溪則趁機趕緊躲得遠了點。
謝印雪望著她身上沾著的點點血痕,平靜問道:“你殺人了?”
“對,還不止一個。”蕭星汐點點頭,聲音仍是柔柔弱弱的,“我在進‘鎖長生’前本就是快死的人……‘鎖長生’讓我又多活了這麼幾個月,我不該貪心地想要更多……但誰會甘心不要呢?”
謝阿戚因著不甘心,所以打碎了疫苗製造機,她因著不甘心,才鑄成大錯無法回頭。
既然不能回頭,就不回頭了吧。
蕭星汐覺著其他人肯定也是如此。
她笑起,舉著射機槍一步步走向謝印雪,對他說:“你如果是我,也會這樣想,這樣做的。”
步九照擰眉,伸手去拉謝印雪手腕,想叫他走,可青年卻執意停在原地不動。而柳不花看謝印雪不走,便挺身擋到他和蕭星汐之間,又被謝印雪抬手攔回去了。
“不。”他告訴蕭星汐,“我倒想要一個解脫,但我不能。”
“至於你,本就是咎由自取,現在說這些話,是想為自己開脫什麼?”
謝印雪被蕭星汐用槍指著,既不閃不避,也不說好聽話哄她冷靜,反而還直言她活該。
旁聽的鐺鐺和潘若溪忍不住心道:謝印雪是不是也瘋了?
蕭星汐聽完後卻又笑了聲,神情怔忡地承認:“是……是我錯了,你說的對,是我作繭自縛,這就是我的報應。”
她會不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嗎?
然而在“鎖長生”中,那麼多人都說想活下去用些手段是沒有錯的,她也想活下去,就聽了這些話,至於它究竟是對是錯,誰會在乎?
她那麼年輕,長得好看漂亮,有看得見的美好未來,這讓她怎麼甘心去死?
有時她也希望有個人會站出來厲聲斥責製止她,說一個人為了活下去失了人性,還能叫人嗎?就算活著也還算活著嗎?從而將她狠狠罵醒。
隻可惜沒有。
那些願意罵的人,早早都死在“鎖長生”前幾關裡了。
蕭星汐便會想:如果她真的錯了,那為什麼反倒是她活了下來?
“阿戚,夢妮,對不起……”
蕭星汐喃喃著,猛然動身朝謝印雪撞去。
謝印雪被她推得一趔趄,但那顆原本該打在他後頸骨上的光粒子彈,便這樣落在了蕭星汐眉心——她沒想殺謝印雪,她靠近謝印雪,是因為知道陳寧默一定追在他身後,也會找機會殺了他。
蕭星汐很了解自己的脾氣性格,要她活到被夢妮和崔浩成索命的那一刻,她肯定不敢,要她學謝阿戚自殺,她也沒那麼果決。
那就讓彆人來結束她的生命吧。
隨便一個人都行。
屆時大家都化為厲鬼,向該報仇的仇人複仇,了結此生恩怨,如果世上真有“投胎轉世”,那等她贖完自己這一世的罪,到下輩子的時候,讓她稍微活得久些吧。
活到滿臉皺紋,變得又老又醜,這樣她大概就會甘心死去,也不會再做錯事了。
.
蕭星汐就這樣死了。
被陳寧默意外殺死的。
陳寧默有想過他這一顆子彈離開槍膛後的數種結果:打中謝印雪、被謝印雪躲開……包括有人會替謝印雪擋槍這一可能他都考慮到了,就是沒想到會有人拿頭給他擋槍。
蕭星汐自己死了就算了,卻要在死前將他也拉入地獄!
看到這一幕的其餘人,一時居然也比不出她和謝阿戚的死,究竟哪個更震撼人心。
袁思寧心思慎密,回過神來後趕緊在陳寧默錯愕時一個疾衝,想伸手奪去他手裡的射機槍和光劍——陳寧默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他誤殺了蕭星汐,必定也會學蕭星汐一樣發瘋,把他們所有人都宰了,怎麼還能讓他繼續拿著武器呢?
問題是她打不過陳寧默。
陳寧默在槍林彈雨中活下來的人,一些緊急避險的動作已經成為了他的身體本能,察覺到身後有人偷襲,他便條件反射地扣住那人,一個背摔將其摜倒在地,再用手肘死死抵住她的咽喉。
“嗬嗬……”
袁思寧被他鉗得快要窒息,雙頰因為喘不通氣而憋得通紅,陳寧默卻沒有鬆手的意思,不知是不是也在覺得反正都殺人了,再多殺幾個也無妨。
陳寧默問她:“你想殺我?”
袁思寧說不出話,搖著頭否認了。
“不……你就是想殺我,但我不殺你,現在不殺。我等零點過後再砍你的頭,那樣我就能通關了。”
陳寧默深深喘了兩口氣,他像是在對袁思寧說話,又仿佛是在自欺欺人——殺了蕭星汐的他,怎麼可能還可以通關?
他也不再管謝印雪一行人了。
不想自己再開一槍,又被誰擋了去。
本來他盯著謝印雪不放,是覺得這人絕非池中物,若放任這麼一個勁敵通關,那最終他們還是會相遇,何不趁現在解決?
他若早知結局如此,還不如一開始選擇用鄭書跟袁思寧這兩個廢物來通關,萬一謝印雪不幸死在其他副本裡,最後沒和他遇上呢?
偏偏在那之前,陳寧默先輸給了自己。
他輸在太自信,信自己肯定能除掉謝印雪,卻忘了水滿則溢,月滿則虧,自滿則敗,自矜則愚這個道理。
不過陳寧默就算知道,他又哪會肯認?
他隻又恨又怒地瞪著其他人,森寒陰鷙的目光如同蛇信一般,將他襯得活似厲鬼,像蟒蛇纏住獵物那樣拖著袁思寧離開這裡。
而袁思寧被他掐住喉嚨,手指在地上奮力扣抓著,仍改變不了分毫現狀。她死死望著步九照,不願相信自己都走到這裡了,擺渡者npc近在眼前,她卻不能開口說話,讓他救自己通關。
與虎謀皮,焉有其利?
如今再想後悔,已是不能了。
待他們走後,謝印雪負手轉身,對躲在旁邊觀望了許久的鐺鐺和潘若溪道:“你們也要來取我項上人頭嗎?”
平心而論,想肯定是想的,但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鐺鐺搖頭:“我們打不過你。”
潘若溪則想著袁思寧被拖走前盯著步九照的不甘眼神,便轉頭也看向他。
在潘若溪眼中,這是個冷漠孤僻的男人,他不愛和謝印雪以外的旁人說話,長相尋常普通,站在眉目似畫,盈華如月的謝印雪身旁,更是被襯得黯淡無光,除了謝印雪,誰都不會將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那袁思寧為什麼要盯著他不放呢?
除非袁思寧知道,這個人一定能夠救她。
於是潘若溪沉沉呼出一口氣,說:“慕雪,你就是擺渡者npc吧,我想和你做交易。”
她隸屬“新兵”,無法拿槍,和鐺鐺不一樣。
鐺鐺還能等零點過後去找其他參與者,自己一旦變成迦摩的就是待宰羔羊,她不敢等到那時候,恰好袁思寧的視線已經告訴了她擺渡者npc是誰,那就這樣吧。
步九照職責所在,參與者有所求,他隻能應,不能拒,就道:“好。”
潘若溪問他:“我要怎麼做?”
步九照道:“把手伸出來。”
潘若溪依言照做了。
然後她就看見男人不知從哪拿出一塊白饅頭,放到她掌心。
潘若溪愣住:“……這是?”
男人徐聲說:“吃了它,你就能通關。”
他們在這個副本中用嘴根本吃不了水以外的任何東西,若想強行咽下食物,喉嚨就會像要被撐烈一樣劇痛——那是他們在這個副本中唯一能感受到的痛苦。
不過現在潘若溪吃著這個饅頭,卻沒有丁點疼痛的感覺,隻覺得胃部慢慢被填飽了。
她捂著腹部又問:“這樣就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