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試用過了,它可以投三、四百斤以下巨石,可以升降三丈高瞭望,用於攀城牆、遠程定準作戰定有奇效之功。”</p>
一道清婉的女聲在這時響起。</p>
匠師們紛紛看向公輸蘭,想到近來她的貢獻與幫助,都忍不住紛紛讚美道:“公輸姑娘當真是令我等歎服啊,若非她的指點,此複雜工藝的起重器械隻怕還得多費些功夫。”</p>
“是啊是啊。”</p>
王澤邦這時也難得對一個人和顏悅色:“公輸姑娘不愧是公輸家的人,機巧造詣的確不同尋常。”</p>
“哪裡,比起我兄長之鬼斧神工,我尚不及一二。”她被他們誇讚得有些臉紅了。</p>
但仍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忸怩不自在,反倒落落大方挺直背脊,接受一切的讚譽。</p>
她眼神略帶幾分閃爍看向宇文晟,想知道他對她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看法,卻見他彎起嘴角,似笑非笑:“這麼說來,鄴國這麼多知名匠師還不及一個公輸家家支族的女人了,那本將軍留著你們這群徒有虛名之人有何用?”</p>
此話一出,所有人如同被人當胸一刺,血液逆流,麵上的笑意跟歡喜瞬間凝固。</p>
王澤邦立刻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錯誤。</p>
公輸家是北淵國的人,他們鄴國的匠師如此吹捧一個北淵國的人,豈不是將自己國家的尊嚴跟臉麵撕下來使勁朝地底下踩?</p>
空氣一下跌到了零下,人人都戰戰兢兢,不敢再隨意吭聲了。</p>
好在宇文晟倒也不是真打算此時摘了他們的腦袋,他笑得無害而自然:“不誇了?那好,過來測試一下效果吧。”</p>
“……是、是。”</p>
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這一次,不再有人關注公輸蘭的事了,反倒集中精力擺置這個新的器械。</p>
“放石!”</p>
“投!”</p>
嘭!</p>
大該有百來米的距離。</p>
宇文晟眯了眯眼,指尖摩挲了幾下:“繼續。”</p>
“放石!”</p>
“投!”</p>
嘭!</p>
“繼續。”</p>
……</p>
如此重複了四遍之後,“哢噠”一聲響起似木頭斷裂的聲音,宇文晟耳力敏銳,卻是在第一遍時就已經捕捉到了異響。</p>
此時的聲響不再細微,眾人一驚,停下放石的動作,趕忙跑去查看,最後確定是定盤撬動斷裂鬆動。</p>
下一秒,啪!的一聲整個斷裂倒塌。</p>
宇文晟嘴角勾著瘮人的笑意,目光幽沉地盯著。</p>
所有人自這一切發生後,雙腿發軟,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p>
怎麼回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p>
公輸蘭也是一臉不可置信。</p>
她快速跑過來,在木頭殘渣堆裡一番檢察,最後喃喃道:“明明加固了底座,為什麼隻投了不足十次,就斷裂了,會是木頭的硬度不夠,還是……”</p>
宇文晟輕嘲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巨鹿國的起重器械,可自主調整方位,可在一盞茶的時間內投石六十至八十次,可現在它卻連幾次都承受不住。”</p>
匠師們聲音發抖,覺得自己的狗命還能努力爭取一下:“我、我們會再繼續……”</p>
“蔚垚,將那張圖紙拿給他們看一看。”宇文晟道。</p>
“是。”</p>
匠師們疑惑又忐忑地接過一張圖紙,在仔細看過一遍之後,雖然上麵寫著些什麼看不大懂,但圖紙上那個簡直如同真實顯現的器械圖,卻讓他們都看直了眼。</p>
宇文晟好像擔心對他們的刺激還不夠一樣,慢悠悠地補充:“看著是不是很輕巧、簡略,但它卻能承重三四百斤土,且底盤能夠輕鬆地隨意轉動,調整方位。”</p>
他們一聽都驚呆了。</p>
“這、這是個什麼東西?”</p>
“連是個什麼用途你們都看不明白啊,嗬嗬~”宇文晟唇瓣笑意如同春風頤和,但眼神卻如刮骨蝕肉般掃過他們:“本將軍每年花百金花費養你們這群廢物,如今毫無建樹,卻還能心安理得地活著,是什麼讓你們覺得本將軍很慷慨大方?”</p>
噗通!一下所有人都被嚇得跪了下來。</p>
王澤邦認得那張圖紙,是桑瑄青畫的。</p>
他見此情形,無奈又好像早就有預感一樣,長歎了一聲。</p>
將軍,還是沒放下桑瑄青啊。</p>
公輸蘭臉色難看,宇文晟除了在給匠師們難堪之外,也是在啪啪打她的臉。</p>
“這應當是一種起重的器械,但它的構造很簡易,根本不可能承重吊起如此重物,不知是何人繪的圖紙,或許將軍是被人欺騙——”</p>
“公輸姑娘。”王澤邦趕緊打斷了她,沒讓她再繼續講下去。</p>
倘若她徹底惹怒了將軍,哪怕是公輸即若來了,也保不住她的性命。</p>
這圖紙的真假他們可是親眼見證過的,所以她哪怕是合理的猜測,但被將軍聽了也會認為她這是在汙蔑質疑。</p>
他告訴她:“這圖紙是真的,這叫起土器,是福縣一位木匠在修建營寨的時候做出來的,這並不是徒有虛名,假造糊弄。”</p>
公輸蘭聞言瞠大眼睛。</p>
匠師們聽後更是一臉不敢置信。</p>
福縣的木匠?這種鄉下的木匠隻怕連個工匠級彆都評不上吧,他能夠做出這樣的木造器械?!</p>
宇文晟看他們一個個呆蠢頹廢的模樣,與之前那副誌得意滿,好像擁有了多大成就的模樣大相徑庭。</p>
宇文晟壓低聲線,如同魔咒吟唱一般縈纏入耳:“現在,你們該知道,鄴國並非沒有巧工奇匠,而隻是你們始終閉門造車,如此而已罷了。”</p>
如此而已,四字評價,簡直將一眾心高氣傲的匠師打擊成了渣渣灰。</p>
他們臉色頓時麵如死灰、如喪考砒。</p>
在將軍眼裡,他們這些從全國甄選出來的優秀工匠,卻還比不上鄉下的一個木匠有本事,他們還活著乾什麼,還不如死了算了。</p>
蔚垚跟王澤邦相視一眼,卻都覺得奇怪,今天的將軍好像跟以往相比,當真是脾氣好上許多了,若是以往這個時候,他說不準已經埋了幾個辦事不利的匠師,以儆效尤了。</p>
可今日,他的情緒跟神智幾次危險,但始終沒有到瀕臨失控的範圍……他們思前想後,最近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彆的事情影響他,除了——</p>
將軍娶了將軍夫人。</p>
兩人眼神頓時恍然醒悟。</p>
大呼神奇。</p>
原來,治愈一個人在戰場上失控後遺留下來的瘋病與殺欲狂,隻需送他一個軟呼呼的妻子?</p>
這時,一名將士小跑過來:“將軍,穆工官拿來了石匠的名單,說是有一事需得讓你親自過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