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人體質較虛,眼下正值天寒地凍,查看傷口時無法避免要掀起衣服,至少在這裡會暖和一些。
他則蹲在她麵前,小少年身上有一種馥雅的蘭香味道,清爽好聞。
“他們說你傷在手臂處,你來還是我來?”他不拘小節地爽快問道。
鄭曲尺覺得問題不大,便道:“我來拆吧。”
她撩起衣袖到臂彎處,然後慢慢拆了一截,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傷口,比預想之中要好上很多,沒有潰爛化膿,隻是周圍有些泛紅了。
公臣崖湊近,仔細觀察:“這是什麼傷?”
“鞭傷。”
她回答得很快,而這意外的誠實令公臣崖愣了一下,他還以為她又要扯謊呢。
“哦……”
什麼人,才會受鞭傷呢?
逃犯?
或者是……
“傷口不太痛了,但是這兩日有些癢。”
公臣崖回過神,他道:“估計是要結痂了……你這傷藥不錯啊,之前是誰給你包紮的?”
鄭曲尺一頓,回道:“你還懂得分辨傷藥好不好?”
“這倒不是,隻是有一句話叫久病成良醫,我這是見識得多了,多少能分辨些,你身上的傷多嗎?需要人幫忙嗎?”他問。
鄭曲尺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誠實以告:“需要,我身上、背上都有。”
前麵的她還能自己弄,但背後的傷就難塗了。
公臣崖呆愣了一下。
這鞭傷雖然現在瞧著已經不似一開始的猙獰肉綻,但是公臣崖見識過不少的傷勢,當然知道她這傷重傷輕的程度,這樣一道鞭痕,她身上還有更多……
拖著這麼一身的傷勢,她一個如此嬌小瘦弱的女子,是如何一路走過來的?
公臣崖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將藥罐遞給她,道:“一會兒我叫小孟來幫你。”
鄭曲尺身無長物,眼下唯一值錢的便是當初“柳風眠”所送的那一隻金玉鐲子了。
她將它拿出來,攥在手心,張了張嘴:“我身上沒帶銀子,我拿這個,跟你換取傷藥,可以嗎?”
公臣崖見她用力的手背:“這個……很貴重吧。”
鄭曲尺卻道:“跟命相比,它隻是身外之物。”
聽到她這麼說,公臣崖笑了:“這是彆人送你的?”
鄭曲尺低著頭:“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聽你講話,是一個灑脫之人,既有取舍便不會徘徊猶豫,倘若它是你自己喜愛珍貴的東西,拿來關鍵時刻保命,你應當不會這樣糾結遲疑。”
公臣崖在想,這會不會是她夫君送的?那他人呢?
拋棄了她,還是死了?
鄭曲尺沒有辯解,直接道:“沒有遲疑,換吧。”
將金玉鐲子塞給了他,她才拿走藥罐。
公臣崖本不打算拿走她珍愛之物,但一想到這是她夫君所贈的定情信物之類,便神使鬼差地道:“那我就先收下了,但我隻是暫時幫你保存,等以後你有錢了,還可以來贖回去。”
“……謝謝。”
他撐著膝起身,某個心思在腦中盤桓許久,終脫口而出道:“你既逃難至此,無親無故,不如,你以後就跟著我們吧,我覺得跟你挺投緣的。”
“跟著你們?做什麼?”鄭曲尺對他的邀請感到意外。
公臣崖眼眸晶亮:“小孟沒告訴你,我們是做什麼的?”
“她說你們是拾荒獵人,在各地撿一些有用的東西來變賣生活。”鄭曲尺道。
“對啊。”
“撿什麼?營寨內,有什麼東西是你們可以拿來變賣換銀子的?”
公臣崖神秘一笑:“那就多了,看到那些軍營大帳嗎?拆了,可以賣,還有木杆跟各種木頭建築,拿車運到彆處,照樣都能賣的。”
“你們連這都賣?”鄭曲尺瞠起眼睛。
這些,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為什麼不可以?這世上隻要有人出價,我們就什麼都可以撿來,送去賣。”公臣崖理所當然道。
鄭曲尺此時,好像似懂非懂他們的工作性質了。
難怪叫獵人……這其實跟那些雇傭兵有什麼區彆?
但凡有人出價,哪怕是死人墓地他們都會去挖掘吧。
“我……可以先考慮考慮嗎?”
“當然可以,尺子,以後我就直接喊你的名字,你可以喊我崖,或者崖哥兒都行。”
少年的種種懷疑試探是真,誠摯邀請她加入是真,他這人倒是挺個性的,既有成年人的多疑與警惕,也有少年人的率性直爽。
——
晚些時候,小孟打了一盆熱水,過來替她擦拭傷口,重新上藥。
鄭曲尺出於禮貌:“謝謝。”
小孟當即臉紅了紅:“哪裡,尺子姐,我這是在跟你道歉,之前太抱歉了,是我不懂事,冒犯了你。”
“算了,我不怪你。”
小孟見到鄭曲尺渾身的傷,目露不忍:“尺子姐,你有喜歡的人嗎?”
鄭曲尺以前也有過小姐妹,自然知道一旦對方起這個頭,便必然是有後話。
她當機立斷道:“我沒有喜歡的人,但我已嫁人。”
“真的?”小孟歡喜地一下提高了嗓音,好似一下就放心了下來:“那、那就好了。”
“什麼?”
小孟不好意思道:“我、我喜歡崖兒哥,我擔心……尺子姐會跟我搶,但尺子嫁人了,我就放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