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土一愣:“夫人的意思是……”
鄭曲尺稍微想了一下,道:“這事再說,我們先去找到付榮吧,我感覺我的這張假臉皮都快掉完了。”
“好,屬下先去問人。”
潤土找到了一位認識的百夫長,他也上山來挖野菜,潤王跟他打聽了付榮的位置,他回憶了一下,說付榮好像是去了石窟那邊。
潤土謝過之後,就帶上鄭曲尺飛速趕了過去。
石窟離百夫長所在的距離不算遠,大該也就一公裡左右,潤土腳程很快就趕到了。
這個石窟據聞是以前的僧侶們為了修行,特意選擇在這崇山峻嶺的幽僻之地開鑿了這麼一方石窟。
鄭曲尺以往酷愛旅行,也見識過不少風景跟民俗特色,這石窟的建造是僧院型,外窟是柱廊,裡麵是一個大方廳,周圍都是柱子,三麵牆壁還鑿了幾間方正修行的禪房。
“付榮,你在裡麵嗎?”
由於窟簷外延,裡麵光線不大好,隻能瞧見方廳的一部分輪廓,鄭曲尺對陌生陰暗的地方心存警覺,沒有選擇貿然進去,而是在柱廊外朝內喊人。
不大一會兒,一道熟悉的人影就跑了出來。
“夫人?”
當付榮看見鄭曲尺時,的確是意外的。
“你還真難找啊,付榮,趕緊,看看我的臉。”
她見到付榮,頓時拋開了顧忌,快步走了過去。
她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臉,叫付榮趕緊看看。
付榮這一瞧,眼角抽搐:“夫人你這臉,可真是災難啊,不是我不是交待過你,這種易容不能碰水嗎?”
鄭曲尺無奈:“汗水如果也叫水的話,那我的確碰了。”
付榮恍然:“哦,忘告訴夫人了,要謹慎些不能流大汗,不過這冬日寒冷,你跑哪流這麼多汗來著?”
這個兩麵人,當著宇文晟的麵,看他敢不敢這樣調侃自己。
鄭曲尺也懶得計較他的心思:“你這馬後炮就算了,現在趕緊補救吧,我手上還有很多木工活要趕呢。”
付榮下意識斂了斂神色,又掃了後方一眼:“那夫人……便隨我進來吧。”
他表情為什麼有些猶豫?
對了,他上山不跟著大夥一起挖野菜,跑到這石窟裡想搞什麼名堂?
鄭曲尺沒動:“你裡麵,是藏著什麼不能叫彆人看見的東西嗎?如果是,那我就不進去了,在外邊弄也一樣。”
“不是……”付榮搖頭,他又看了一眼在鄭曲尺身邊跟個影子似的潤土,考慮了一下,還是道:“進去吧。”
三人進去之後,鄭曲尺便在一處開辟高大的壁龕內,看到一座立式泥塑佛像,但是……
她指著佛像:“付榮,這是你雕刻的?”
付榮失笑:“當然不是,我哪有這種手藝,這些全都是以前僧侶遺留下來的東西,隻是這座佛像遭人毀壞了,現在佛像沒了了五官麵容,而我怎麼修補都回不到原初。”
付榮擅長易容,自然對五官的拿捏把握也很得手,可是偏偏就是這個佛像,他總是弄不出他想要的那種感覺。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毀了重塑,最後這佛像的臉,基本上跟鄭曲尺的臉差不多了。
其實付榮無法完成對佛像臉部形態的塑造,這也情有可原。
一來,他不懂佛教傳承,五方五佛的格局,這一點需要在佛像的構造比例上下功夫。
另外對於佛頭或低眉垂目、或閉目入定都需講究神態之上的細微精細度,這五官上的對稱,甚至部分石雕講究整尊佛像的對稱。
沒參考過很多佛教資料的人,會很難把握好這個度跟這些神態呈現。
“為什麼你非得修複好它?”鄭曲尺不解地問道。
他難不成是信佛,想將這佛像據為己有?
“不知夫人可曾聽過祭佛求雨的故事?”付榮問。
潤土聞言,若有所思。
而並非本土人的鄭曲尺,直接搖頭。
付榮見她真的不懂,這才解釋起來。
“在咱們鄴國南部,有一個時期也是乾旱連連,那個時候僧侶們路經宣揚佛法,而百姓們得到靈感,便突發其想,央求僧侶們泥塑了一座佛像,令他們可以有信仰祈禱。”
“這一座佛像麵容慈悲,悲天憫人,百姓們一瞧見它,便覺得它代表著上蒼,隻要他們真誠祈求,定有一天能夠感動上蒼降雨。他們將它擺放在外麵,每日跪拜,而在不久後的一天,竟當真天生異象,下起了瓢潑大雨。”
“眾人全都欣喜若狂,在雨中歡呼雀躍,而泥塑的佛像在大雨的衝刷下,最終毀於一旦,佛像完成了它的使命,獻祭了自己,迎來了這一場救命的大雨。後來,世人便相傳這件事情,叫祭佛求雨。”
聽完付榮的話後,鄭曲尺一時也不知道該對這件事情發表什麼意見。
是該說迷信要不得,乾旱逢雨隻是巧合?
還是明明都下雨了,這些人隻顧狂歡,都忘了要給這求雨的“功臣”佛像遮擋一下?
不過這些說了也沒意思,鄭曲尺隻關注付榮這麼做的理由。
“哦,你該不會也想學他們這麼做吧?”
付榮被她問住了,忸怩了一會兒,才無力道:“現在的情況,夫人過來的時候應該也看到了,我彆的事也做不了,那天湊巧在石窟內看到了這座佛像,想起了祭佛求雨這事,便想著給它恢複一下,試試,萬一成了呢?那我不就解決了福縣乾旱受災的難題?”
這想法還挺彆致的。
“那你乾嘛一副不想被人知道的樣子?”
這事她雖然覺得不靠譜,但站在付榮的立場上來看,卻是乾了一件有心的事,何至於這麼偷偷摸摸?
付榮直接告訴她:“夫人啊,你知道將軍最不喜歡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了,他認為求神拜佛是一種愚蠢的行為,不如靠自己,我這不是擔心會被將軍知道後責怪,你不會出賣我吧?”
老實說,她還真沒這閒功夫出賣他。
甚至,她道:“放心,你乾的可是好事,我不僅不會出賣你,而且,我還會幫你。”
“你信這個?”付榮古怪地盯著她。
卻見鄭曲尺直言:“不信。”
“……”
她都不信,乾嘛還想幫他?
潤土站在那裡,就像另一尊泥塑像一樣,沉默不語,隻平靜地盯著他們這邊,聽著兩人之間的“密謀談話”。
“我雖然不信,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人是信這個的,祭佛求雨這事雖然不一定能夠成功,但既然流傳下來了這麼一個事情,則表示它代表著一種希望,能讓大家的心靈暫時得到慰藉,令所有人能夠再堅持堅持,彆那麼快失去信心,最後說不準哪怕天不下雨,也能夠心願達成。”
付榮聽完,一臉愣神地看著她。
她的話,就是他打算修複佛像時,心中所想。
想不到,她這樣的出身跟年紀,卻能夠讀懂他心中所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