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晟脫下手套,視線俯下,骨節分明的手掌揉按在鄭曲尺的頸後,不輕不重……那片細膩的皮膚,有一層柔軟的絨毛,觸之冰肌溫涼,全都似融化在他的掌心之中。
她微不可見地抖了下,小動物的本能就是遇到大型肉食類動物,不適地本能想要躲,但卻怎麼都躲不開他的肆意掠奪。
他笑著問她:“哦,你要怎麼發財?”
一提到這個,鄭曲尺暫時忘了掙紮,就又高興地開始分享自己的心情:“我要把車子賣出去,這樣就能有錢了啊。”
“可它隻有一輛,你不會不舍得嗎?”
她抬起下巴:“當然不會,因為以後我還會造好多、好多輛的,然後我就將它們賣給七國的富人,這樣就會很有錢了。”
說到這,她睜大一雙淺褐色的眸子,像浸泡在水中的琥珀寶石,乾淨透澈,又晃耀著亮晶晶的光澤。
宇文晟覺得喉中略微乾澀,喉結一動,臉融在燭火當中,垂落的睫毛,覆下大片陰影,他輕柔又乖戾地告訴她。
“不行哦。”
一聽他不同意,鄭曲尺酒壯慫人膽,大聲質問道:“為什麼?”
因為,假如她的翅膀越來越硬,就會飛得越來越高,那樣的話,他恐……自己張的網不夠大,無法將她護攏於他的視野當中。
他問她:“假如,彆人也學會了如何製造盤龍馬車,你的馬車就賣不出去了,那你怎麼辦?”
宇文晟以為自己這樣說,她會覺得為難,會退縮,會打消這個賺錢的念頭,可是,她卻笑了。
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她笑眯起眸子,像彎彎的月牙兒,帶著屬於她的小驕傲,對他小聲地,像是在講一件秘密。
“學會就學會了吧,我會不斷改進,會做出越來越好的東西來,而且,你不懂,曆史前進的腳步不會因為某個人的阻攔就滯步不前,我們的未來,彆人的未來,都是會不斷地進步的,就像……他們六國,也阻擋不了我們鄴國奮發圖強的。”
他很喜歡她此時表現出來的真實,狡黠、自信又開朗,就好像會永不疲倦地追求她內心的想法,她眼中永遠有明天、有渴望、有追求。
宇文晟輕輕地托起她的後頸,讓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臉來。
他湊近她,四目相對:“你是說,這一輛盤龍馬車,並不是你認為最好的,你還可以做出更好的?”
“啊,當然啦,現在就是條件有限,等我以後再弄出了加強版的減震鋼板,或者減震彈簧,還有再建一個造車工廠,到時候啊……我就能夠研發出更好的車子了。”
她被迫盯著他,眼睛發暈,眼前的男人,本就一張盛世美顏,現在更好像加了十級濾鏡一樣,好看得都有些不真實了。
尤其……他還對她笑得這麼勾人,她沒忍住,微微墊起了腳尖。
但耳邊卻忽地響起了一聲動人心扉的愉悅輕笑,她被躲開了。
她頭暈暈沉沉,其實不太明白自己想做什麼,正如她被對方側臉躲開之後,也隻是聳聳鼻尖,沒特彆大的反應。
宇文晟見她呆在那兒,隻知道傻傻地看著自己,眼底的惡趣味更濃烈了些許。
他一步一步地誘著她,吊著她,某種酒意發酵過後的濃烈香氣,在彼此間拉扯著、逗弄著。
“可是想要造車,想要造出很多的車,還有研製你剛才說的那些東西,建什麼工廠,你得有足夠多的財富才能辦得到吧?”他沒讓她退。
鄭曲尺被他問得晃了下腦袋,眼珠子轉動了一圈,像是在努力集中精神,然後就兩眼含淚,可憐巴巴道:“我、我沒錢。”
她好窮啊,這件事情好像都隱瞞不住了吧。
宇文晟本想多吊吊她胃口,可到底沒忍不住,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笑哄道:“彆哭,你沒錢,可我有啊,我不僅將我的錢都給你,我還可以將我的匠師團也都給你,叫他們全都替你做事,好不好?”
鄭曲尺一聽,馬上破涕為笑了,她感動道:“真的嗎?你人真好,等我賺了錢,我就給你分錢,讓你入股當股東。”
股東是什麼,他沒聽過,不過……“你說過會養我的,你還記得嗎?”宇文晟問她。
可鄭曲尺卻有些認不了人了,她努力眯起眼睛,打量他半晌……這人是……有些眼熟悉:“你是誰啊?”
“我是你的夫君,你記起來了嗎?”
夫君?
柳風眠?
哦~她恍然地連連點頭:“對啊,我好像成親了,我還答應過他的……可是,我跟你能不能不當夫妻啊?”
她終於將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吐露了出來,她眉頭顰緊,十分苦惱地跟他訴求道。
“我給你當下屬,你當我老板,我賺錢你分錢,這樣不好嗎?”
宇文晟原本溫柔存憐的神情,倏然滯住,慢慢地被一層翳影覆上,笑意轉冷、變涼。
“為什麼?為什麼不當夫妻?”
有什麼東西驟然之間改變,連空氣都逼仄得叫人難以喘息起來。
要是正常狀態的鄭曲尺,肯定馬上就住嘴粉飾太平,可現在這個醉酒的鄭三歲,卻如初生牛犢不怕虎,她癟起嘴。
“我怕你會家暴,我又打不過你……萬一,萬一我哪天又惹你不高興了,你又會像上次那樣,將我扔進萬丈懸崖下麵吧。”
她的話,就像一柄尖刀瞬間插進了宇文晟的胸膛,讓他陰鬱病態的神色崩裂。
他跟她,一直都對過往的事情,避而不談。
他以為,隻要他偽裝得足夠好,隻要他在她麵前好好扮演著“柳風眠”這個人,她就能夠儘棄前嫌,慢慢淡忘了所有。
但現在她酒後吐真言,她一直都在害怕著他,害怕他曾經癲狂嗜血的一麵。
她不想跟他當夫妻了,她想拋棄他……
他忽然有些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我、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可是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是你,我沒認出你來,但以後我改好不好?”
他知道她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她隻是在說一些平時不敢說的胡話,她根本就不清醒。
鄭曲尺的確快撐不住了,她不舒服,聽他還叨叨個不停,直接搖頭:“不聽,我想睡了……”
“曲尺,為什麼連你也厭棄宇文晟?”他扶住她,讓腳步打晃的她靠在他胸前,聽她還似夢囈般道:“宇文晟,我不信……”
他如同一抹無主幽魂般杵直在那裡良久,嘴角勾起,紅唇齒白,笑得如斯病態喪失:“沒關係,反正這一輩子,咱們就隻會這樣一直在一起了。”
此時,鄭曲尺閉上了眼睛,靠在他身上,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甜甜地“嗯”了一聲。
他一怔,偏過頭,不可思議。
“你答應了?”
但她卻沒反應。
宇文晟輕輕地說著:“彆怕我,也彆想丟棄我,我不會再傻傻地隻知道在原地等待了,你無論跑去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