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肯定已經篤定她就是細作了吧,但因為她的成份組成太複雜了,哪一國的兵器都挺上手,估計是出於某種……獵奇心態?這才暫時放過了她,留著秋後處置……
可那時的他,估計也是怎麼都想不到,他會在不久之後的「送親大會」上,陰差陽錯的娶了她這個細作吧。
「喂,你在想什麼呢?趕緊去修啊。」小三推了她一下。
鄭曲尺回過神來,她指著坑裡的那些奇型怪狀的木頭零件:「你們覺得……一個普通的木匠會修這些?」
這不會是故意試探她的吧?
小三跟小七被問住了,他們一臉茫然道:「……不會嗎?」
她心平氣和地問他們:「那我問你們,你們這裡有人會修這些嗎?」
「當然不會,我們又不是木匠。」小三跟小七無辜道。
「其實我也不會……」
她話還沒有說完,小三卻變了張臉,匪氣十足:「但如果你不會的話,那你就隻能被滅口了,咱們這裡可不收無用之人。」
「……那是不可能的。」她微微笑道。
「對嘛,你是興安哥帶回來的,肯定會修。」小三自以為聰明地點了點頭。
鄭曲尺:「……」也虧得是抓她的壯丁來了,要不然任憑他們再強橫,哪怕將人逼上了梁山也是乾不下來這活的。
她從邊緣小心地滑入坑裡,將這些缺胳膊瘸腿的木器整理了一下,還有完整框架的先抬起來立好,實在殘損得厲害的,就清掃到一旁再說。
鄭曲尺乾起活來,就十分乾練利索,叫人看了都有一種她好認真好努力的錯覺。
小三喊道:「喂,你好好乾啊,咱們就在這裡監視你。」
「嗯。」
鄭曲尺應了一下後,手腳雖然不停,但水澈明晰的眸子卻微微凝定,她在思索著,這些路匪看起來真不像是普通的匪類……
首先,這些人乍一眼看上去麵黃肌瘦,像那些從外地逃難過來的災民,但她觀察過他們,他們身軀精瘦卻並不頹倒,眼神也很有力量,就像內心被注入了一種目標,十分有凝聚性。
這種感覺她隻曾在軍隊身上看到過,他們自律、規矩、卻又充滿了隨時能夠暴亂的機動性。
想想昨晚看到她這樣一個陌生女子闖入了他們地盤,他們一開始就潛躲在洞內,一聲不吭,悄無聲息,這便不是一般平民能夠做得到的掩飾。
還有,隻要那名興安的男子開腔,他們便不會隨意插言,連小聲的議論都不曾有過,這可不像是散亂的民眾紮堆組合的路匪。
路匪與山匪不同,山匪可能是祖傳,但鄴國的路匪卻是指那些受災過的地區,或者一些無力更生的民眾起亂,一夥人臨時組織起來在各大城關要道打家劫舍。
近來路匪的猖獗成盛行,無一不是表明鄴國的動蕩和不穩定,還有那些不作為還仗勢欺人的官員,人們生活水平下降,官與民、軍隊與鄴王之間矛盾不斷加劇,所以也引發了不少暴亂與民變……
鄴國好像變得越來越腐敗了,不對,不是它變了,是她對鄴國越了解得深,就越知道它有多難救,這樣從根子裡開始爛的國家,再加上一個作為的鄴王,真有是她可以扭轉改變的嗎?
尤其是現在鄴國還失去了宇文晟,隻怕任何一點「風雨」襲來,都會造成「決堤」的大災難吧。
而在這種風雨飄零的時候,而這些人他們會是個什麼來曆?他們來到福縣究竟又是為了什麼目的?
這一點,她必須想辦法弄清楚。
事情演變成了現在這樣,她也沒辦法逃出去了,隻希望大哥跟小妹那邊千萬要安然無恙。
她
這一次失蹤,昨夜肯定蔚大哥他們都已經得知了消息。
是她太魯莽跟疏忽了,去找人卻沒有事先派人告訴他們,以為在熟悉的地界就可以不發生任何意外。
身份的轉變太突然,沒叫她意識到,她不再隻是一個人,她身後還有一群人在。
若他們查到了她去了桑宅,自然也會發現大哥跟小妹不見了,她這邊的情況還穩得住,隻盼他們能夠代替她去找到他們,護佑他們平安。
內心亂糟糟的情緒一大堆,讓鄭曲尺表情越來越沉鬱,小七看了她兩眼,然後從旁邊斜滑了下去。
鄭曲尺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過頭,隻見那一個雙胞胎中沉默呆笨的小七,他正彎下腰在地上學著她一樣撿木頭。
「你想幫我嗎?」鄭曲尺問他。
小七沒有看她,卻點了下頭。
「小七!」小三也跑了下來,他拍了小七的後腦勺一巴掌:「你乾嘛要乾這些事情啊?」
小七委屈地摸了摸腦袋:「她,女子,我們,男子……」
小七愣住了。
他看向鄭曲尺,她雖然現在已經長高了不少,但跟這兩個瘦長的少年相比,還是矮了不少,十六、七歲的年齡,麵相與他們差不幾,但因為鄭曲尺靈魂的成熟,倒是將這副皮囊增添了一些「姐姐」的味道。
她那張嫩生生的蘋果臉,一雙大眼睛,仔細一看,十分可愛又嬌憨,但她卻又有一雙璀璨明淨的眸子,讓人一與她對視,就自然而自地認為她是一個內心乾淨似水晶的女子。
「……行吧,我們就幫一幫她吧,省得她手腳慢吞吞的,整理半天都沒有弄好。」
小三雖然嘴裡唧唧歪歪,但卻還是跟著小七一塊兒乾起活來。
鄭曲尺站在那兒,眨巴了一下眼睛。
這對雙胞胎看起來跟那個興安、甚至是其它人都不太一樣,她一開始以為他們雖然長得年輕,但內在肯定是經曆過許多事情。
但現在看起來,他們的內心與年齡還挺符合的,天真、心軟與良好的教育。
沒錯,他們應該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因為在這個時代,底層人都會受社會普遍影響,認為男子金貴女子都是賠錢貨,隻有那些上層的人才會讀書明理,被教導尊重母親、姐妹,對女性抱有一定的扶弱憐惜。
她在他們身上好像看到了事情的突破口。
「我小鄭,你們叫小三跟小七嗎?」她揚起溫暖的笑容問道。
交換名字就是拉近關係的開始。
可對方顯然不想跟她打好關係,小七白了她一眼,道:「你最好趕緊做事,我們就幫你將這些東西放好,一會兒我們還要出去呢。」
出去?
鄭曲尺忽然想起,今天不就是王澤邦打算帶兵前來圍剿的日子嗎?
不過他們一直沒有找到敵方的老巢,估計今日隻是一次大範圍搜捕行動……不過,現在不是有她在嗎?
隻要她跟著他們出去,然後沿途留下一些線索,這不就可以裡應外合了?
於是,她趕緊申請道:「你們是去打劫嗎?能帶上我嗎?」
「你去做什麼?」小三不解道。
鄭曲尺隨便找了一個借口:「學習啊,我第一次當劫匪,但我想真正地融入你們,所以我想陪著你們一塊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