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春生秋殺(1 / 2)

「對了,你們查清楚了興安他們是怎麼逃出去的嗎?」鄭曲尺問。

「因為擔心他們會懷疑,是以我們安排盯梢的人離得遠,隻看到了他們是打暈了守衛逃出來,並沒有看到他們是怎麼從牢裡邊逃出來的。」蔚垚道。

「這就奇怪了,他們會是怎麼打開牢門跟手腳上的鐐銬?」王澤邦奇怪。

牢門是被鎖住的,鐵製的沉重鐐銬也不是靠掰或者扯能夠斷開,哪怕再厲害的武功高人,也得借助一些鋒利的鐵器才能砍斷,可在地牢之中,並不存在這樣的器具,而他們在進地牢之前,也是經過嚴苛的搜身程序,不存在夾帶私貨。

再者,想要打開這麼多人的手腳鐐銬,自是需要充足的時間,但凡地牢內丟了件利器,總不至於這麼長時間都無人察覺吧。

「一起去地牢看看。」

鄭曲尺也有些想不通這一點。

下到了地牢,如今地牢已經是人去樓空,裡麵還餘一股不好聞的氣息,有黴味、汗臭、血腥與各種排泄物的綜合性氣味,令人敬而遠之。

而鄭曲尺臉上並無異樣,她舉著油燈在牢門前觀察。

她先是查看了一下牢門的鎖,粗鐵鏈子將兩道開扇門捆纏在一塊兒,再扣上鎖。

這是一種常見的鎖,它由一個鎖頭和一個金屬環組成,將金屬環套在門把手上,然後將鎖頭插入環內,扭動鎖芯,就能夠打開鎖了。

拉環鎖結構簡單,容易操作,當然,若是懂這種鎖的構造原理的人,開啟也很簡單,不必依仗鑰器。

她將鎖頭拿起來,用火光對照著仔細看了看鎖芯內部,一下就明白了。

王澤邦跟蔚垚在旁邊安靜地等待著,他們見夫人好像摸著了門道,這才圍上前。

鄭曲尺道:「這鎖芯沒壞,外邊兒也沒有被暴力打拆的痕跡,但是邊沿處有過度摩擦過的痕跡,就跟找了一把不配的鑰匙,在不斷地反複磨合找其竅門,我猜,他們之中肯定有一個人是盜竊的行家,果然早有預謀啊。」

「夫人還懂這個?」蔚垚他們聽得驚奇。..

「乾咱們這一行的人,跟輪、輿、弓、廬、匠、車、梓都有關係,鐵工、石工、泥工等等也有關聯,多少懂些不奇怪。」鄭曲尺如是說著。

她終於搞懂了興安他們這群人是靠什麼來擺脫束縛後,便與王澤邦跟蔚垚他們倆分頭行事,他們去其它牢房看看情況,而她獨自一人走到了之前關押興安的牢房。

她內心總有一種奇怪的感應,就好像知道他會給她留下些什麼東西。

他每天都以一個問題來引她過來,而今天……

她在牢房裡巡視,然後腳上好像踩到了一樣硬硬的東西,鄭曲尺低下頭。

刨開稻草撿起來一看,竟是一錠銀子?

真的假的,還有這好事?

她將銀子放在手心裡,指腹輕輕摩挲著銀子表麵的粗糙紋路,她將燈光再湊近一些,然後在銀子上看到了一個奇特的符號,還有兩個小字「回見」。

她怔愣了片刻,然後將銀子緊緊地攥入手心。

「夫人,找到什麼了嗎?」從另一邊王澤邦跟蔚垚也相繼趕了過來。

鄭曲尺搖了搖頭:「回去吧。」

——

當晚,鄭曲尺披了一件暗紋水藍色鬥篷,獨自一人來到了水牢前。

這座水牢,自修建至今,隻關押過一個人——秋。

「夫人,止步。」

附近的守衛從暗處站了出來,阻攔住了她的腳步。

鄭曲尺拉下了頭上的帽子,她看向他們:「我問你們,你們認我為將軍夫人嗎?」

他們

麵麵相覷,然後齊齊低頭抱拳:「請夫人恕罪。」

「如果認,就讓開。」

這一段時間以來,夫人的事跡與所做所為營寨的將士們皆有耳聞,這也是王澤邦跟蔚垚有意透露給他們知曉的情況。

他們清楚知道夫人為了他們,付出了多少,也明白她是值得他們尊重的。

這一次,她拿出了將軍夫人該有的威嚴,他們倘若再拂了她的麵子,便當真是大不敬了。

於是,他們不得不退下。

鄭曲尺順著石階朝下,偶爾能夠聽到石壁「滴答」的水聲在響,她越靠近水牢人就越冷,這裡麵竟然要比地牢更加陰寒。

明明福縣的大多數溪流都早已乾涸,而水牢本是挖通溪河的一處地下支流,如今上遊乾了,這支流自然也就斷了,是以水牢眼下也隻是一座象征性的牢籠罷了,不會再有水聚潭淹的場景。

水牢很暗,甚至吝嗇到不願意將火光拂照到最陰冷寂靜的角落,囚刑之人被放入一池潭中,潭深四尺高,如今水潭乾涸,隻餘下一方礪方不平的枯池。

「是誰?」

聽到腳步碾壓過石子的窸窣,最深處的一片陰影當中,有什麼動了一下,隨之便是鐵索在地上拖動的哐啷哐啷響動。

鄭曲尺攏了攏衣領,一時沒有說話。

「說話!」

他忽然啞著聲厲道。

「秋。」

她終於出聲了。

她以為他聽不出來她是誰,可沒想到,他僅憑一個字,就知道她了。

「尺子?」

他從水牢的角落裡,慢慢地朝外爬了出來,姿態怪異艱難。

她記得他的手腳曾被宇文晟打斷過,還沒有養好嗎?

「秋,你恨我嗎?」

她忽然問道。

他徒然一滯。

半晌。

他低啞著嗓音,顫聲問道:「尺子,那你恨我嗎?」

鄭曲尺道:「這個問題,是我先問的。」

「可是,若論恨,也該是你先恨我吧。」秋沒有動了,或許他已經走到了被允許活動的最遠距離,鐵索將他牢牢固定在那兒。

「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原來人對於一個想殺了自己的人,是會產生恨意的,我本來也不懂什麼是恨,但現在我好像懂了。」

空蕩的石穴內,任何細微的聲音都會被擴大,哪怕他是在低低喃語,可她卻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秋,我對你的感受,談恨太深,談不恨又太淺,你拿走過我的一次命,我如今這一條命是撿回來的,我沒有那麼心大,可以將過往之事一筆勾銷,以前我不計較,隻是因為我沒有資格去計較,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那看到我現在這樣,你的恨意解了嗎?」他平靜地問。

鄭曲尺在乾池子邊蹲了下來,她其實不大看得清楚他的臉跟神情,一來是因為水牢的光線的確太過暗了,二來是因為他如今披頭散發,不修麵容,就像一團模糊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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