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軍器監(一)(1 / 2)

“那人告訴她,蟒蛇與人本不同種類,天生冷血,亦不諳人性,它不吃不喝是準備把肚子騰空之後,便把女子當作食物吃掉。”

元星洲聽完,淡白色的唇瓣倏地抿緊成一條直線,幽暗溟冷,兩股視線尤有毒。

而鄭曲尺正沉浸於心事,根本沒注意到那麼多。

元星洲在沉默許久之後,才嗓音近乎氣笑一般,輕柔得詭異道:“是嗎?你認為宇文晟便如這條蟒蛇一般,終有一日也會翻臉不認人,失去人性對你動手對嗎?”

鄭曲尺依舊沒吭聲。

顯然是默認了。

他像是一口怨氣堵住胸腔,頎長的脖子微微前傾,無意識想讓自己的氣息將她整個人感染成他的所有物,他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他不會再傷害你了。”

鄭曲尺聽了,語氣複雜道:“我知道,他現在都死了。”

元星洲並不是那個意思,但也沒有反駁她的話,隻是眉梢間霧蘊出一層難辨真假的病態陰鬱:“在他活著的時候,也沒見你缺胳膊少腿,你身上哪一塊肉都是完好的吧?”

鄭曲尺聞言一噎,她終於察覺到些許不對勁,抬起了頭來看向他。

而元星洲眸中當中仿佛在某種特定場合下植入的毒素,在她看來之時,便像那聚攏的霧,來得快,散得亦快,悄無聲息。

那張蒼白厭世的臉上,沒有任何異樣存在。

“你不懂,他雖然沒有刻意傷害過我,但這並不表示我就可以信任他……”

在她的認知當中,一個人可能會為一時興起而暫時隱藏他的本性與行為,但它卻藏不了一輩子,就跟那條蟒蛇一樣,它生性便是嗜殺與殘忍的冷血動物,女子以人類的想法去看待它,以為隻要她與它親近對它足夠好,便可以改變它的本性,讓它擁有人類的感情,不會傷害她,可結果呢?

元星洲的確理解不了她對宇文晟的想法,他問她:“你以前與他說過這些話嗎?”

鄭曲尺愣了一下,然後疑惑道:“我為何要與他說這些?”

“那你為何可以與本世子說這些?”他又問。

鄭曲尺想了一下,說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或許是世子殿下恰好站在我麵前,我又恰好心情不大好,想找人傾訴一下吧。”

元星洲喜歡她此刻露出的迷茫破綻,因為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趁虛而入了。

“那你想聽聽本殿的看法嗎?”

她一雙淺褐色眸子像撲扇著翅膀的蝴蝶,緩緩收翼棲息在他散發著奇異香氣的妖豔花瓣上,不知危險,不察對方的墮婪蠶食的心思。

“本殿猜,你不信任的,可能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不信他對你的不同吧?”

鄭曲尺一怔,緊接著由這句話所掀開的波瀾在她瞳仁內不住地蕩漾開來。

可元星洲卻不滿意她這麼一點的悸心回饋,他索要是更多的、更多的……

“鄭曲尺,你們之間的差距與隔閡,不存在於他,也不存在於你們的身份,而存在於你眼中、你心底,是你為他專門砌了一堵牆,不容許他進來,也不讓自己踏出,換了另一個人,哪怕是本世子這個與你剛相識不久的人,你都能夠敞開心懷,可對你對你的夫君始終帶有一種固執的偏見。”

“我對他……有偏見?”

鄭曲尺一麵思索著,一麵顰眉歪了歪腦袋,追隨著他眼中的篤定,似被元星洲言之有物的話,說得都有些自我懷疑了。

他眼中似有兩汪蠱惑的漩渦,不動聲色引領她敞開心懷:“他不是那一條蟒蛇,你也並非那名女子。”

是啊,她曾經總以那樣偏頗的心態去看待宇文晟,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有時候她還會被他眼中的某種陰鷙偏執給嚇得毛骨悚然,雖然他平時總是隱藏得特彆好,偽裝無害。

為什麼會覺得他像蟒蛇呢?

因為蟒蛇是一種永不知饜足的生物,它們哪怕表達喜愛的方式,亦是一種自私而殘忍的行為,它們隻會對看中的獵物越纏越緊,直到對方因為感到缺氧而窒息,而自己的身子也扭曲成一個死結……

多麼可怕啊,想一想,她都感覺自己可能會承受不了如此病態又暗黑的愛。

假如,這是愛的話。

鄭曲尺眼神一點一點回歸沉寂的平靜,她道:“世子殿下,若人心可換人心,那這世上便沒有那麼多難事了,我若真拿一顆炙熱的心去換取他的不同,可最後卻發現他根本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元星洲截下她的話,因為她那一顆冷硬的心,而沒辦法再冷靜地當一個操盤手了,他語氣有幾分氣急:“你就這麼篤定他沒有心?假如……他為你長出了一顆心呢?”

想起當初在巨鹿國,他是怎麼樣一次又一次地護下她、救了她,鄭曲尺心中如塞濕棉、又酸又漲又沉,便啞聲了,如今人都已經死了,她忽然覺得自己跟元星洲如今談論這些事情毫無意義。

元星洲也發現了,鄭曲尺這個人可能天生便缺少情愛那一根筋。

“鄭曲尺,沒有心的人,該是你吧。”元星洲身上暴動的浪潮悄然無息退去了。

鄭曲尺並非沒有心,隻是她這個人看起來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時候較多,但她始終心裡有一道早就計算好了的閥值,它護守的就是她對自己的堅持跟底線。

她隻想要一份普普通通的感情,一樁本本份份的婚姻,電視劇或中那些天崩地裂、撕心裂肺的感情聽起來好像挺令人羨慕的,但她並不向往,她隻想心無旁騖的搞鑽研,專心致誌的搞事業,然後老公家人熱炕頭,再好好工作多攢些下家業。

像宇文晟這一類型的戀愛對象,要不是一場陰差陽錯,打死她也不會沾手的,因為他離她設想的未來配偶,簡直就是相差甚遠。

但她的想法是她的想法,她也不指望彆人能夠理解得了。

“並非我無心,隻是往事不可追矣,誰也不能將時光倒逆,我現在隻想努力將他的屍身給要回來,隻要一想到他還在巨鹿國的那些人手上,我便如哽在喉,如芒在背,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當初宇文晟是入贅他們鄭家的,算來他其實是他們鄭家的人,她怎麼能受得了彆人在他死後,連他的屍身都還要欺辱一番?

聽到她恨恨不平地這樣說,元星洲卻覺得她對宇文晟應該並沒有她說的那樣無動於衷。

或者,現在的她,已經“痛改前非”了,隻是她缺少一個機會?

這樣一番臆想下來,元星洲的心情才稍稍好轉了一些,微微上佻的眼尾逐漸泛起一抹淡淡的妖異黯紅,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鄭曲尺,假如可以重來一次,或者說假如宇文晟還沒死——”

“大可不必。”鄭曲尺回的十分果斷。

元星洲一口氣生生堵在了胸膛:“……”

他心底冷笑連連,人死了,她這麼拚命維護他,人活著她倒是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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