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藍月、武亮、空吏跟四喜四人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異樣,他們目光不善戒備地看向對麵。
鏤空的雕花石牆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院牆粉綠環護,樹蔭垂影,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牆角陰暗處,身披一件及地的斑斕虎紋的大氅,肩寬腿長,個儻不羈。
他似察覺到來自鄭曲尺與其屬下投射過來的犀利審視目光,姿態閒懶,刻意朝前一步位置,落拓於光線明媚之下,終於露出了完整的俊美麵龐。
風掠過他鬢角的碎發,他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桑幺妹的小腦袋,止住了她歡喜雀躍的呼喊,卻得到了她一個疑惑不解的抬頭。
男子視線如同鷹隼盯著鄭曲尺的方向,露出一抹鷙冷痞壞的笑痕。
「小笨蛋,找到你的二姐了?」
「二姐,是二姐。」她笑嗬嗬道。
「你說,為了你……她能做到什麼程度呢?」
這句話,男子與其說是在問這個心智不全的小女孩,還不如說是講給對麵的人聽的。
桑幺妹確也不理解這個「大哥哥」的意思,她歪頭奇怪地仰視著這個好心送她過來找二姐的男人。
她與大哥不慎走丟了,遇到這個大哥哥,他說,他能幫自己找到二姐,腦子簡單的桑幺妹並沒有多想,為什麼他不送她回到大哥身邊?而是舍近求遠來找她那個時常忙碌在外的二姐,她隻會傻呼呼地高興答應跟他走了。
可方才,在看到二姐那一刻,她什麼都忘了,隻想馬上去找二姐,可是她的腳卻怎麼都動不了了,於是她大聲呼喊搖手,想要讓二姐過來接她。
「陌野!」
鄭曲尺一張柔乖俏嫩的小臉徹冷,而藍月他們四人蓄意想動手,卻見陌野那一隻寬厚危險的大手,正悄然無息地撫上桑幺妹毛絨絨的頭頂。
然後,他狹長的眼眸一斜,挑釁地看向他們,令他們不得不投鼠忌器。
「好久不見啊,鄭、曲、尺。」他平緩的聲音故意拖長尾音,絲絲點點的聲調內沾染上一種莫名的邪冷意味。
鄭曲尺胸口一緊,她很難掩飾住自己暴走的情緒:「放開你的手!」
「為什麼?」陌野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似乎很享受看到她的氣極敗壞。
原來她的家人,當真是她的軟肋啊,觸之則逆反,理智儘失。
「你到底想做什麼?」鄭曲尺擔憂地看著一臉茫然無知的桑幺妹。
「你剛才看到爺的第一眼,以為爺要對她做什麼,爺現在便就要做什麼。」
鄭曲尺聽完稍微反應了一下,立即改口道:「我方才不過是想錯了,巨鹿國的司馬大人不是那樣的人。」
「哦,那大爺我是哪種人?」陌野就像逗弄寵物一樣,一邊用手在桑幺妹頭上輕輕地撫摸,一邊又與鄭曲尺交鋒。
「你壞,卻也壞的有底線,你不會隨意傷害那些無辜的婦孺孩童的。」鄭曲尺儘量讓自己的口吻真誠篤定一些。
陌野聽了她這樣一番「讚譽」,嘴角的笑意擴大,邪佞的表情逐漸誇張起來,他看著她,淡暑消殺不住他眉眼的殺伐冷厲,反倒襯得他眉眼深邃難懂:「人是我在外邊撿回來的,哪有平白就還送給彆人的道理?你若想要回你的妹妹,可以啊,你親自走過來求爺吧。」
撿?
青光白天,她又幺妹又是大兄寸步不離地照應看管著,若非他用了什麼手段計策,萬沒有她幺妹丟失的可能。
他賊喊抓賊倒是挺熟練的,隻是她明知道這一切都是陌野做下的,但為了幺妹的安危,她還是不得不按照他所說的去做。
見鄭曲尺淺褐雙眸藏怒隱忍,如晴空覆遮擋上了
烏雲陰翳,卻沉默不語,藍月他們急了。
「不行,夫人絕對不行!」
「他分明就是居心叵測,夫人千萬彆上當了。」
藍月他們極力阻止鄭曲尺,一旦夫人脫離了他們的安全範圍,若對方想動手,他們隻怕會鞭長莫及。
說句自私的話,夫人的安危在他們心目中遠超那一位無辜可憐的女童,所以遇到抉擇兩難的時候,他們會毫不猶豫舍棄對方。
但是在鄭曲尺那裡,桑幺妹並不是那個被舍棄的對象。
「怎麼了?不敢,還是你妹妹在你心目中,不及你自身的安危重要?」陌野故意這麼問道。
鄭曲尺伸手阻下他們繼續勸說,她道:「沒事的,我會保護好自己。」
武亮咬牙:「可是萬一……」
就算有萬一,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桑幺妹死在陌野的手上。
「藍月、武亮、空吏、四喜聽令,待守原地。」
一切皆為她的命令,倘若出事了,王澤邦與蔚大哥他們也怪不到四人頭上。
鄭曲尺下達完命令,便朝著不懷好意的陌野走去,她走得並不快,主要是她每走一步都跟像上斷頭台似的,心裡負擔極大。
而依桑幺妹的智商也根本理解不了現在的情況,她隻是十分高興二姐朝著自己這邊走過來。
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不能走路了,但她的聲音能喊,手能揮舞:「二姐,姐,幺妹在這,你快來接我……」
鄭曲尺看著桑幺妹那一張天真無邪的可愛小臉,努力擠出一抹微笑,道:「幺妹乖,二姐這就過來接你了。」
桑幺妹不住地開心點頭。
與桑幺妹開心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鄭曲尺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哪怕在她眼裡,陌野就像是洪水猛獸一般。
他此番前來,抓走幺妹,逼她單獨上前,無疑便是為了報複她當初在渡口欲奪其性命的一箭。
陌野看著走來的鄭曲尺。
時隔數月再見,她好像又有了極大的變化。
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她也學會的時下貴女的裝扮,之前身上那種少男少女之間的模糊界限一下就被分割開來了,她成為了一名真正的女子。
「你真的變化太大了,就好像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
鄭曲尺仿佛在他的這一句話中尋找到某種漏洞與借口,毅然頓步,迎上他晦澀深黯的視線。
「我變與不變,對你重要嗎?」
陌野對這話稍作思索,直到有了確切答案後,他咧開傲慢的嘴角:「不重要,但是我想知道你是因為什麼變的,是因為爺始終不肯接受你,還是因為你對彆人移情彆戀了。」
他這麼大剌剌地提及兩人之間曖昧秘密的過往,倒也是不怕被宇文晟的那些黨餘部眾竊聽到,或者說……他根本就是故意在製造輿論與話題來與鄭曲尺牽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