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7 章 情劫難渡(完)(2 / 2)

“可你們早就準備將它做封印混沌核的容器,即便成了仙,於它而言照樣活不了。”曜琰說完,淩鄞沉默良久。

她問:“你為何待這小穢物如此上心?”

“它是我徒弟。”小仙君思來想去,找了個最具說服力的理由,卻沒有說出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他其實並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有小穢物在,哪怕隻是看著花從七殺樹上落下來,他也會覺得很開心。

他想,他要找到它,因為自己答應過要接它回來。

經此一事,他終於學會了低頭和藏拙,變得沉穩安靜了不少,他也不再喜歡穿紅衣,因為總讓他想起還不知道在何處的小穢物。

他費了許多時間,才終於在一方小世界中找到了即將渡劫的小穢物,彼時他正隨曜朔征戰,即便身處戰場,他也等不了片刻,血染紅了他身上的白衣,但他依舊看見變大了不少的小穢物抬起頭來,用力地朝他伸出了手。

眼看它就要渡劫失敗,曜琰寧可穿過雷劫,也要放出元神想帶它上來,卻險些被天道劈得魂飛魄散,隻來得及保住那小穢物的元神,順手藏進了隻雪獸的屍骨,而後用鮫鱗在它元神的手臂上烙下了封印記憶的疤痕,沉入了下界的某處海底。

曜朔厲聲斥責了他。

曜琰低頭聽訓,卻迫不及待想返程——他已經確定了小穢物所在何處

,而恰巧,也許是因為混沌核與容器互相吸引,正是混沌核所在的那方小世界。

但他沒有著急下界,而是著手在上界布置了一番,思慮過無數可行的方法又不斷推翻重新推演,不想讓他順利渡情劫的迢虛和空玄、他事先取走的小穢物的仙骨、能修養魂魄的仙池、能緩衝混沌的彌華境、放進忘憂河底以防自己不願恢複記憶的縛魂釘、情懷神州地脈中關押的靈境、和他做了交易的冥陰將軍、能確定穢物位置的鮫人鱗片、甚至為了防止被迢虛注意,他通過長寧的神殿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修士降下了關於混沌核修建通天路的神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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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期間忍耐許久,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利用了神降的漏洞,入了在極南之地已化成人形的小穢物的夢。

在夢裡它還是一團穢物,不過變大了許多,腦子依舊不太聰明,嘰嘰喳喳地繞著他,大約是嗅見了他身上仙靈的味道,張開大嘴就想吞了他。

然後曜琰提劍一抽,結結實實揍了它一頓,把人在夢中揍得直求饒。

“喊師父。”他一襲白衣站在小穢物麵前,準確無誤地摸到了它的頭。

小穢物體型變大,脾氣也變大了,眼淚汪汪地趴在地上,凶巴巴道:“喊就喊!師父師父師父——”

它實在吵鬨,曜琰捏住了它的嘴巴。

他原本隻是想來看一眼,但還是沒忍住,用了件可以觀察下界的法寶,正正好好映著極南之地那隻愛吃惡鬼的小怪物。

它終於化出了人形,七八歲的孩童模樣,穿的是從屍體上扒下來的衣服,破破爛爛胡亂地纏在一起,身後還背了塊腿骨當武器,頭發上亂糟糟地綁著從屍體上撿來的金墜子玉簪子,脖子上還掛著鈴鐺,大約是做小穢物時穿戴不了這麼繁複的東西,小小一個孩子,總將自己打扮得花裡胡哨。

曜琰一邊處理公務,一邊分神看著他在極南之地孤身生活,夜晚便會入他的夢裡,讓夢中的小穢物化成人形,教他如何穿衣梳頭。

七八歲的小孩子是最不老實的,七八歲的小穢物也是,他驚奇地看著華麗的仙宮,被曜琰按在浴桶裡洗了個乾淨,然後穿上了漂亮的紅色小袍子,曜琰幫他把元神打結的頭發仔細地梳開,仿照仙宮孩童的模樣,紮了兩個童子髻,綁上了紅絲帶,兩顆夜明珠做的耳墜閃閃發光,紅穗子一直垂到了肩膀上。

小孩兒洗乾淨後玉雪可愛,大約是在雪獸的屍骨中睡了許久,皮膚白皙像個雪團子,雪團子一點兒都不老實,和他熟悉起來後便總是在他身上爬上爬下,摟著他的脖子要出去玩,拽著他的袖子要去吃甜甜的靈雲,要去他的庫房裡尋自己喜歡的小玩具,練劍也不肯專心,偷偷藏在他的桌子底下吃果子被抓住了還要哭……

元神入上界對小穢物來說隻是夢境,醒來之後通常都會忘記大半,隻有在夢裡才有完整的記憶,但曜琰依舊樂此不疲。

“師父,你什麼時候來極南之地找我呀?我等了你好久啦。”小穢物坐在他腿上,抱著快比自己腦袋大的仙靈美滋滋地咬了一口,靠在他身上打了個哈

欠。

“再等等。”曜琰捏了捏他軟乎乎的小臉,見他癟嘴,補充道,“很快。”

小穢物放下了最愛的仙靈,轉身撲進他懷裡抱住了他,小手抓著他的衣裳不放。

曜琰胸前的衣裳很快就濕了一小片,他抬起小穢物的腦袋,就見小孩兒哭得雙眼通紅,他抬手抹掉小元神的眼淚,道:“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元神都會掉眼淚。”

“我想見你。”小穢物哭得很傷心,“我隻有在夢裡才記得你,醒來後隻能記住你教我練劍,我看不清楚你的臉,阿白說我隻是做夢,根本就沒有師父。”

“阿白是誰?”曜琰繼續給他擦眼淚。

“阿白是我的劍。”他吸了吸鼻子,“師父,極南之地隻有我自己一個人,鬼潮來的時候還會打雷,又黑又響,我害怕隻能抱著阿白,阿白說其他小孩子都有爹娘,我不要爹娘,我要師父就行,你快來找我。”

他哭得很傷心,曜琰抱著小孩兒哄了許久,帶著他去七殺樹下看花,道:“很快,再等等,我便去找你。”

小穢物被他抱著,接過了他遞給自己的花,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張嘴就咬,結果苦得呸呸了兩聲吐了出來。

“不好吃。”他懨懨地窩在曜琰懷裡,“師父,我想永遠在夢裡不醒過來,這樣就能天天見到你了。”

“長久如此對你元神有損。”曜琰把仙靈給他,“你要聽話,好好修煉。”

“哦。”小穢物大多時候是很乖的,師父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在曜琰懷裡看著花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又回到了蕭索的極難之地,他還是穿得破破爛爛,沒有爹娘也沒有師父,夢裡發生的事情忘了大半,隻記得師父叮囑他要好好修煉。

曜琰就看著小孩兒爬起來,背著那根骨頭找了條河流,跪在河邊洗臉,笨拙地拿著樹枝梳頭發,他應該記得一些,但記得不全,怎麼都不會梳童子髻,於是就照著夢裡師父的模樣,給自己紮了個歪歪扭扭的馬尾,然後把身上臟兮兮的衣服脫下來洗得乾淨,自己也開始泡澡,夢裡師父總是香香的愛乾淨,他也要乾乾淨淨的,不然等師父找來,就不喜歡他了。

化了人形的小穢物在很努力很認真地等自己的師父,他堅信師父很快就會來找自己。

夢中,曜琰帶他去了很多地方,教給了他許多修煉的法門,日子總是過得豐富多彩。

“長高了。”曜琰看著高過自己腰間的小孩兒:“過了今年秋天,你就三萬兩千一十六歲了。”

“我十歲。”小穢物認真地糾正他,“鬼潮一共來了十次。”

“好。”曜琰摸了摸他的頭。

“師父,你什麼時候才能來找我?”小穢物趴在他背上,想要夠桌子上的燭台。

曜琰拿起來遞給他,想了片刻後道:“等你十六歲的時候。”

他下界渡劫的事宜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他的情劫推遲了已經將近兩千年,他若下界,誰也不能說什麼。

小穢物高興極了,圍著

他蹦蹦跳跳:“師父,那你要快一些,記得要給我帶好吃的仙靈,還有漂亮的寶石,我還要我的小護腕,還有這個燭台,我的夜明珠也要給我帶上……”

他一口氣不歇地說了許多,都是曜琰在仙宮裡給他備好的東西,隻是他隻有元神上來時才能用,早就眼饞許久了。

“好。”曜琰捏住他的臉,“還想要什麼一並說了,我都給你帶去。”

小穢物說:“我要一個名字,師父,我不要叫小蠢貨。”

曜琰難得笑了。

小穢物看得一呆,不好意思的撲進他懷裡,悶聲道:“師父,求求你了。”

“好。”曜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他自然是想給小穢物取個名字的,隻是當年沒有來得及,他早已準備好了名字,隻是想等親自見到人時再給,否則現在隻在夢裡叫,隻怕會牽扯出許多不必要的因果,給小穢物平添許多麻煩。

他下界時有許多事情要做的,要渡情劫,要帶回混沌核,要逼迢虛歸還奪走的這方氣運,還要準備好怎麼徹底消滅混沌……樁樁件件,好像哪一個都能排在見小穢物前麵。

可無論哪一件,都和小穢物聯係緊密。

他在上界布局耗費的時間太久,更沒有真的要談情說愛的打算,這在他看來完全就是浪費時間,這種不必要的事情實在不值得他浪費精力,於是他在小穢物和司命府之間動了些手腳,利用迢虛和空玄不想讓自己活下來的弱點,強行將情劫綁在了小穢物身上,如此一來,他既能掩人耳目利用渡情劫將混沌核帶到上界,又能在帶上混沌核時順便渡了情劫,而如此一來,混沌核徹底融於小穢物體內而非隻是將它當做容器,屆時他便可以利用小穢物的仙骨與無相木開啟神門,引眾仙仙力與混沌於小穢物之身,兩者想抵於容器內融散消解,而他隻需護好小穢物的元神……

雖然兵行險招,但也好過小穢物被永封神門,至於其中艱難曲折的種種準備和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凶險,在他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在他的計劃中,即便是最壞的情況,也隻是小穢物被暫封神門,而他也早已準備好了解決的辦法——

無論如何,他都會一統三界,九州和上重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隻是這些事情,沒必要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穢物提及,它隻需要開開心心等著自己的師父來接就好。

曜琰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隻是有一日他忽然發現自己入不了小穢物的夢了,而鏡中也沒了小穢物的身影,甚至連他用來準備定位下方小世界的法寶都失了效。

卻原來是下方小世界受那混沌核影響,靈氣日益稀薄,無法再與上界連接,而恰逢三界大亂九州兵變,上界也仙力波動,若他此時下界,便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會轉世入那一方小世界,更不必說帶回小穢物和混沌核。

於是他再次隨曜朔出征,這一打便是一千餘年,以致於三界九州聽見曜琰仙君的名字就聞風喪膽——他下手從不留情,遠比他父親曜朔狠辣,原本要拉長近萬

年的戰事,硬是被壓短至了千年。

可即便如此,同他答應小穢物的六年比起來,也過去了許久。

戰亂平息的當天,他便召來了永安,如他所料,情劫還是落在了小穢物頭上。

他身上的血腥氣甚至還未消散,引得後花園中的蒼龍和鸞鳳都躁動不安,琉璃林被血煞衝擊,響徹天際。

在曜朔和淩鄞反應過來之前,他提著劍便下了凡,甚至沒來得及確認一眼小穢物如今的境況。

接近下界時,他封印了自己部分的記憶放在了頸間,融了半片鮫鱗進去,另一半還在小穢物的體內,如此一來隻要小穢物靠近,便能讓他確認對方是自己要找的人,隻是為了做戲做全套迷惑司命府的人,他還是摻雜了些真真假假的提示,譬如殺妻證道渡情劫,譬如要與情劫成為師徒……他自負自己最後一定能推測出真相。

遑論他根本不屑於殺妻證道。

後來,他失去了全部的記憶,轉世成為了江顧,在極南之地的鬼潮中緩緩睜開了眼睛,發出了第一聲啼哭。

他忘記了上界,忘記了身為曜琰的一切,也忘了七殺樹下的那隻小穢物,從九重天高高在上的小仙君變成了一個五靈根的普通凡人,他經曆了生離死彆,嘗儘了人世艱辛,拚儘全力地活下來,從荒無人煙的極南之地到了勾心鬥角的江家,變得不擇手段冷酷無情,前塵儘忘。

直到他接了江家追殺神鳶鮫的任務。

那日蛟龍城內熙熙攘攘,他坐在馬車內,把玩著神鳶鮫的伴生戒,垂眸看著旁邊小小一團的烏拓撒嬌打滾,卻百無聊賴。

頸間傳來了陣刺痛的灼熱,龍綃製成的窗簾被風掀起了一角,路過的紅衣少年背著劍,在喧鬨的人群中不其然抬起頭,那雙眼睛倒映著外麵的正好的天光,明亮耀眼。

再後來,陽華宗大殿前人聲鼎沸,透春峰上杜鵑花盛放,金色的紙鳶鳥燃成了無數殷紅的花瓣,他厭煩又冷漠,垂眸看向了人群中笑嘻嘻的少年。

‘衛風,你可願拜我為師?’

兜兜轉轉,陰差陽錯,他終於還是趕在了衛風十六歲這一年,履行了自己曾經的諾言。

‘師父,你要快些來找我呀。’

‘好。’

從此以後,糾纏不清,沉淪難醒。

*

紛飛的花瓣凝聚成了璀璨的星光,仿佛還殘留著淡淡的殘香,江顧轉過頭,便對上了衛風含笑的眼睛,明亮清澈如初。

“原來是這樣。”衛風再回想初遇,隻覺如恍然一夢。

“隻可惜遲了許多。”江顧偏頭,扣住他的後頸,溫柔又強勢地吻了上去。

衛風摟住了他的腰,同他鼻尖相碰,恍然間回想起了很久之前,他還是個小穢物時躺在江顧掌心做的那個夢,輕笑出聲。

“笑什麼?”江顧問他。

“原來不是碰鼻子啊。”衛風喃喃道。

“什麼?”江顧輕輕親了親他的鼻尖。

衛風解開了他腰間鮫鱗製成的腰帶,鳶翅張開將人攏進了懷中,在璀璨的星光和沒有儘頭的黑暗裡,與江顧徹底融為一體。

伴隨著意識的逐漸湮滅,他卻心滿意足:“師父,我們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江顧眼尾泛起了潮濕的緋色,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再次將人吻住。

他做了萬全的準備,算計了所有人甚至連天道都算計在內,自以為掌控全局萬無一失,卻唯獨算漏了自己。

所謂情劫難渡,原來是百般算計萬般謀劃,卻仍舊敵不過心甘情願四個字。

“臨明,這次不必再等我了。”

衛風瞳孔驟縮,即將潰散的意識倏然回籠,他猛地抱緊了江顧,卻猝不及防抱了個空,無儘的黑暗中隻剩漫天星點,一隻無形的手掌覆在他背後,不容分說地將他推了出去。

他倉促轉身,卻隻見合攏的神門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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