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陽華雲海(三) 我來看看師父您老人家……(1 / 2)

衛風在陽華宗生活了將近十七年,從未見過父母,也從未有過師父。

他記性並不好,七八歲才開始記事,他和那些年幼的小弟子們住在弟子舍,閒暇時漫山遍野地瘋跑,其餘時間便一起去白玉峰上課,但他性子頑劣並不招人喜歡,長老們講的東西他也學不明白,看著玩伴們都有了自己的師父和單獨的住處,他不是沒有羨慕幻想過。

宗門裡那麼多長老,並沒有願意收他為徒的,宗主見狀起過收他為徒的心思,但當時衛風闖了大禍,此事便不了了之,後來宗主便將他父母留下的財物和山峰給了他,由著他去了。

無人管教約束又有花不完的靈石,衛風樂得快活自在。

但有了師父終歸還是束手束腳。

“那你答應得還這麼痛快?”玄之衍看著歪坐在飛舟上嘟嘟囔囔的衛風,“你那聲願意可是中氣十足,副宗主的臉都氣綠了。”

“我那是——”衛風直起身子,瞪著他半晌,又心虛地移開目光,“誰讓他長得那麼好看。”

比他那些狐朋狗友師姐師妹們好看了不知凡幾。

“得了。”玄之衍抱著胳膊無奈道:“衛風,其實你也很想找個師父的吧?”

“我才沒有!”衛風沒好氣道:“我瘋了我想要個師父!”

玄之衍看著他因為過分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耳朵,不再挑戰自己兄弟那點薄弱的自尊心,畢竟師父再好看那也隻能是師父,從前宗門中每回有拜師儀式衛風都不會去觀禮,之後卻又常常躲在房間裡看碧影石的錄像,抱著被子發呆許久。

師者,如師如父,在修真界師父甚至比家人更為重要,衛風從小便沒有家人,自然是希望有個師父的。

隻是期盼了許多年,也沒能等到有位長老真心喜愛他。

“知道知道。”玄之衍勾住他的脖子,“不過在你瘋之前,得先準備好拜師儀式需要的東西。”

“這個我知道。”衛風頓時來了精神,摸著下巴道:“我這便讓人去雲裳閣訂件新的法衣,十天後才是拜師大典,還有時間趕製出來,然後要給師父敬茶磕頭,師父給我賜字贈經,還有什麼?對了,師父還要給我簪發,我得將頭發洗得乾淨些……對了之衍,你說我要不要一起給師父定製件法衣讓他大典上穿?不過我不知道他的身量尺寸,我拜師禮準備得豐厚些會不會太惹眼?你說我師父會給我準備什麼禮物?他好像就收了我這一個徒弟。”

“……”玄之衍看著滔滔不絕雙眼放光的好友,揶揄道:“屆時大典上全是長老收徒,沒人注意你穿什麼。”

“我師父看得見啊。”衛風咧嘴笑道:“他這麼慧眼識珠,我肯定得讓他收徒收得風風光光!”

玄之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開心就好。”

比起衛風的激動,江顧這邊毫無波瀾。

烏拓看著麵前滿是雜樹繁花的山頭,不滿道:“這陽華宗也忒瞧不起人了,怎麼分給咱們這種地方,連個殿宇都沒有。”

“我自己挑的。”江顧道。

烏拓沉默了一瞬,“風景優美,也挺好的。”

“此處地底有段靈脈頗為厚重,隻是離主峰較遠過於偏僻。”江顧停在了一處山壁前,隨手開了個山洞,“在此處修煉再合適不過。”

他負手進去,烏拓趕忙跟上,“主人,您不打算修建洞府殿院嗎?”

“那些死物有什麼用處?”江顧找了處乾淨的地方盤腿而坐,設下了幾道結界,“還不如在紫府中多攢條靈脈。”

這段靈脈就很不錯。

烏拓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小心翼翼道:“主人,您還記得咱們是來乾什麼的嗎?”

江顧冷冷瞥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

“等衛風來了,您就讓他住這裡?”烏拓小聲道:“我在宗裡打聽了許久,據說這位小公子驕矜得很,房中地板都是白玉做的,被褥隻能鋪絲綢雲錦,吃穿用度都無比講究。”

“他快死時也不見如此講究。”江顧冷聲道:“十六年隻修到煉氣,我倒要看看他是怎麼修的。”

“主人,他是您的道侶。”烏拓頓時頭疼,在他冰冷的目光下補充,“將來的。”

江顧冷冷笑了一聲。

烏拓被他笑得脊背發涼,總覺得江顧想的不是跟未來道侶濃情蜜意,而是想著如何殺妻證道。

可惜江顧並沒有給他八卦的時間,很快就沉浸在了修煉之中。

——

衛風仰頭看著麵前崎嶇的山路,伸手彈了一下耳垂上的掛墜,裡麵的通音符閃爍了兩下紅光。

“祖宗。”玄之衍深深歎了口氣。

衛風使勁抓了抓頭發,“要不我還是等拜師大典那天再說吧。”

“你已經拖了六天了。”玄之衍咬牙道:“我師父現在已經開始教我如何突破修煉,連新來的那些小弟子這會兒都開始做功課了,哪個不是巴巴去找師父的,你還真等到人家長老親自下山找你?衛公子,你清醒一點!”

“我知道。”衛風使勁抹了把臉,“不是,他這山頭也忒破了吧?我連條像樣的路都找不到,我還是回去開飛舟——”

“爬上去。”

“什麼!?”衛風驚道。

“你這一層煉氣禦劍都不行,開什麼飛舟?”玄之衍說。

“這也太高了。”衛風擰著眉仰頭看去,“再說……”

有點丟人。

“丟人是吧?你不修煉的時候怎麼不嫌丟人?你師父修為那麼高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真實的修為。”玄之衍無情道:“彆廢話,現在立刻往上爬!”

通音符熄滅了。

衛風深吸了一口氣,認命地開始往上爬。

這山路陡峭崎嶇,有時直接就是段峭壁,衛風摔了好幾次,身上新的弟子服也被樹枝劃破了,他有好幾次都想撂挑子不乾這師父愛誰要誰要,但最後還是咬著牙爬到了山頂。

山頂流雲浮霧,古木翁鬱,鳥語花香。

就是沒人。

衛風看著麵前荒無人煙的山峰,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疑惑道:“人呢?”

他又拿出了地圖,頓時更加不解,“是清平峰沒錯……吧?”

衛風將那地圖翻了個個兒,自言自語道:“倒過來好像也是這裡。”

早在衛風到山下的時候,江顧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氣息,隻是等到快天黑了,這廝才灰頭土臉地爬了上來……開始研究地圖。

“師父——師父您在嗎?”少年明朗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我是衛風——”

江顧閉了閉眼睛,站起身來準備出去。

“主人。”烏拓勾住了他的衣擺,不放心道:“千萬不能揍他。”

江顧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自然。”

烏拓這才鬆了爪子。

“師父,徒弟來找——”衛風正賣力地喊著,冷不丁麵前出現了個白影,頓時嚇得一蹦三尺遠。

大概是因為爬山的緣故,他整個人都搞得灰頭土臉,又因為江顧現身突然,少年嚇得瞪圓了眼睛,脖子上多出來的那截紅繩在山風中晃晃悠悠,像隻無家可歸的幼犬。

“什麼事?”江顧看那多出來的紅繩頗有些不順眼,語氣也並不溫和。

衛風被他冷硬的語氣嚇了一跳,咽了咽唾沫道:“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沒有。”江顧轉身走向了山洞。

衛風猶豫了一下便跟了上來,在看到光禿禿的山洞之後愣了半晌都沒緩過神來,直到看見江顧盤腿坐下才意識到這裡不是什麼洞府的入口,然後乖乖地坐在了下首位。

“拜師儀式在四天後,你來做什麼?”江顧被打斷修煉,神色不虞。

衛風有些尷尬地搓了搓袖子,緊張得額頭都沁出了細密的汗,“我來看看師父您老人家。”

“……嗯。”江顧不鹹不淡地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