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年少春衫(十五)(2 / 2)

曲清冷笑道:“豐羽,你彆犯糊塗!如今是你是靈龍宗的路夫人,同這個病秧子不清不楚地攪在一起算怎麼回事!起來跟我回去!”

“你休想再拿雀鳶宗要挾我。”曲豐羽擋在了鄔和致麵前,“今日誰若想殺鄔和致,便先殺了我!”

曲清皺緊了眉,連周寧薑臉上都露出了抹不快。

曲豐羽倒也殺得,但偏偏她占了路真儀道侶的名頭,殺了她就等於打了靈龍宗的臉,周寧薑並不想節外生枝,果斷將這燙手山芋扔了出去。

她看向曲清,“曲宗主,這是你的家事,還望你將妹妹帶走。”

曲清眸中閃過一抹厲色,她看向阮克己,阮克己會意,帶著身後數十名長老將擂台團團圍住,“活捉她!”

那邊曲豐羽和鄔和致危在旦夕,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擂台上,衛風也快要耗儘靈力避無可避,耳墜的通音符裡傳來了玄之衍的怒罵聲和隱約的慘叫聲,擂台之下目擊所及硝煙四起血流成河,旁邊剛救了他的曲豐羽正被數十名大能圍攻,而他麵前的幾個長老已經躍躍欲試準備對他搜魂奪寶……整個陽華宗全然亂成了一鍋粥。

他搖搖欲墜地站在擂台中央,鼻腔中聞到的是欲望貪婪的惡臭和鮮血的鹹腥,滾燙的空氣帶著靈力爆炸過後的餘波割得皮膚生疼,他攥著手中沉重的望月劍,漆黑的鬼紋在脖頸上攢動四溢,白瞳忽閃而過,卻全都被他生生壓製。

雖然不知道這鬼麵白目究竟有何用處,但衛風可以確定,一旦暴露在人前,定然和神鳶鮫一樣,引來永無止境的追殺。

就在那群人撲上來的時候,他嗅到了一絲極淡的、熟悉的暗香,就在陽華宗的山門前——他猛地睜開白瞳,便看見江顧踏上飛劍準備離開的背影。

師父要走!

‘……他如今已功成身退,哪還管天下大亂……’

‘……他自然是連你都算計進去了,若不是你還有用,還能留你到現在……’

‘……江顧一個無情道,萬事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彆蠢了……’

‘……沒了他的庇護,你就是落到狼群裡的一塊肥肉,若他真心待你,能如此乾脆一走了之?他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

曲豐羽的話和旁人對江顧的評價紛紛揚揚在他耳邊炸開,在眼前無儘血色和廝殺中彙成了句輕飄飄卻又震耳欲聾的話:

‘衛風,你師父不要你了。’

他猛地攥緊了手中的望月劍,透過那一丁點鬼紋死死

盯著江顧的背影,無數黑霧從他腳底開始蔓延,席卷過屍山血海躥入了江顧的衣擺——

師父憑什麼不要他!?

他已經把能給的全都給了,不能給的也給了,憑什麼江顧說走就走!?

他歡天喜地跪在江顧跟前磕頭敬茶,真心實意的喊他師父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師父耐心體貼地教導他修煉、師父舍命從江林手中救下他、師父師父化作周懷明的模樣在朝龍秘境的折磨、在雲池無儘的追殺、被他逼著鍛體洗髓的痛楚……還有攏雲城那場聲勢浩大的煙花和溫情的生辰……

一幕幕從衛風眼前閃過,他不知道自己對江顧到底是愛是恨亦或是愛恨交織,他隻知道師父不能不要他。

濃鬱的黑霧伴著貪婪的欲念猛地漲開,將準備一走了之的人卷了進來。

觸碰到江顧的一瞬,衛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和無止儘的渴望。

他要師父永遠都甩不開自己。

於是他抓住了江顧的手腕,拚著同歸於儘的氣勢吼出了一句:“都彆打了——神器在江顧手裡!!!”

*

伴隨著他這聲吼,整個陽華宗陷入了瞬間的寂靜。

“師父,一起逃命吧。”衛風眼睛發亮,還試圖將自己的爪子塞進他掌心。

江顧在修真界三十多年,經曆過險境不知凡幾,被背叛的情形也不計其數,但他第一次被人這樣明目張膽地算計,不,這根本連算計都不是,這簡直就是個混不吝的蠢貨!

他生平第一次吃這麼大的癟,周身殺意凜然,冷冷盯著衛風,怒極反笑,“你很好。”

衛風本能地打了個哆嗦,脖頸處的鬼紋卻七手八腳死死纏在了江顧的胳膊上,有的甚至深深刺入了皮肉纏到了江顧的骨頭上,他笑得一臉燦爛,“師父,這下你不用擔心丟下我啦。”

江顧想一巴掌把他糊成泥,但比那鬼紋更快的是來自周寧薑的劍。

衛風的鬼紋死死纏著他的右臂,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身上,江顧扯著人飛快躲開這一擊,踩著飛劍懸於半空,祭出了自己的赤雪劍。

周寧薑那雙杏眼冰冷,“江七,你不是我的對手,將神器交出來。”

“不過小孩子一句戲言,聖女何必當真。”江顧一把扣住了衛風的後腦勺,將人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堵住了他那張破嘴。

衛風嗚嗚了兩聲,但在聞到江顧身上的味道時,陡然安靜了下來,老老實實摟住了江顧的腰,整個人心滿意足地埋進了他懷裡。

擂台上僥幸逃過一劫的曲豐羽痛苦地捂住了臉,恨不得扣爛自己的雙眼。

“……”周寧薑詭異地沉默了一瞬,“七公子,我雖無意與江家作對,但此神器對周家至關重要,得罪了!”

“且慢!”一道淩厲的聲音遠遠傳來,緊接著路真儀便出現在了眾人麵前,他神色冰冷地盯著江顧,“既然神器在你手上,那你才是擄走我弟弟的罪魁禍首!”

方才他碰到的江林不過是他推出來的罪魁禍首!

江顧緩緩吐出了口氣,心知這次恐怕糊弄不過去,周寧薑和路真儀皆是大乘期修士,而他隻是煉虛期,決計不是他們的對手,但麵上卻風輕雲淡,“是我又如何?隻怪你們太蠢。”

周寧薑和路真儀瞬間直衝他而來,大乘期的威壓鋪天蓋地毫無留手,江顧的元神有瞬間的凝滯,但他很快就強行通暢了靈力,利用法陣躲過了這雙重一擊,接連退後了數百丈遠。

趁著這個極為短暫的間隙,他將刺入自己胳膊的鬼紋統統扯淡,一把扣住衛風的脖子神色陰沉道:“小雜種,你就這點本事?”

衛風固執地瞪著他,身上的鬼紋飛快地蔓延,眼瞳瞬間變成了詭異的蒼白,數不清的鬼紋從他眼瞳和脖頸蔓延而出,試圖瘋狂地擠入江顧的皮膚,江顧則完全沒有抗拒,將他的鬼紋儘數納入了丹田,而後咬破中指點在了他的眉心,手中掐訣,直接將衛風那團漆黑粘稠的元神吞入,而衛風的軀殼在那一瞬間變得粉碎,灰飛煙滅。

“衛風!!!”曲豐羽見狀嘶吼一聲,想要上前,卻又被曲清帶人攔下。

“先殺了鄔和致!”

江顧不太適應地歪了歪僵硬的脖頸,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鬼紋從心口蔓延至脖頸,留下了黏膩冰冷的觸感,而他的眼瞳也瞬間化作了白瞳,麵前的修士全都化作了顏色各異的光團,有大有小,身上散發著各種奇特的味道,他甚至接納了所有人的情緒,元神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欲望隱隱有爆裂的趨勢,然而他根本不為所動,隻堅定地聞住屬於自己的道心。

那些光團纏繞著顏色各異的靈根,顏色也有濃有淡,在他修為的加持之下,鬼紋白瞳的效用似乎發揮到了極致——方才衛風將鬼紋纏在他手臂時他便察覺到了,這鬼紋可以不受阻隔地控製彆人的情緒,所以他才沒能第一時間將衛風這個小王八蛋踹開。

而修士最怕的便是情緒波動,一旦波動過大,那便是道心動搖。

如今死局,不破不立,他索性直接吞了衛風的元神,借這鬼紋白瞳一用。

衛風的元神混雜在他的元神之中,他恍惚之間仿佛變成了江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周圍那些洶湧無儘的欲望,這讓他感到極大的恐懼,然而更讓他恐懼的是來自江顧那堅定的道心,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無差彆地俯瞰著所有的欲望,冷淡又強大。

他甚至清晰地感覺到了江顧體內靈力的運轉流動,清楚地看到了江顧的丹田識海和紫府,他被江顧帶著,同那鬼紋白瞳融於一體,數不儘的黑霧從“他們”的腳下蔓延開來,不計其數的鬼紋迅速席卷了整個陽華宗,將包括周寧薑和路真儀在內的所有修士都裹挾在內。

靈力攻擊對這鬼紋黑氣根本無效,在江顧的操控之下,無數鬼紋鋪天蓋地襲入了周寧薑和路真儀的心口,讓他們的動作有一瞬間的遲鈍。

而江顧並沒有放過這瞬間的破綻,手中的赤雪劍迅疾而出,徑直穿透了路真儀的心口,而後釘入了周寧薑的丹田,兩人震驚地望著他,而後疾速入陣閃避,江顧妖冶的白瞳直勾勾地盯著他

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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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疼得元神痙攣,小小地喊了聲師父。

江顧懶得搭理他。

“師父,我渾身疼。”他在江顧的元神中哭起來。

“你軀殼被碾碎,自然疼。”江顧冷聲道:“再哭讓你魂飛魄散。”

衛風頓時不敢再哭,轉了轉腦袋想找找自己的身體還有沒有殘渣,江顧的頭被他帶著左右轉動,他強行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老實待著。”

衛風吸了吸鼻子,老老實實融在他的元神裡,大概是因為那點血和訣,即便兩人元神相融仍舊沒有神交,衛風莫名地有些遺憾,但又忍不住興奮,他好像整個人都被江顧抱在懷裡,四麵八方都是江顧的氣息,還能被江顧帶著大殺四方,簡直沒有比這更刺激的事情了——

如果他沒被揚了的話。

江顧操控著那些無窮儘的欲望,滿意地扯了扯嘴角,路真儀捂著心口的洞穿傷,在法陣中試圖靜心打坐,然而收效甚微,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的道心竟隱隱有破裂之勢。

而另一邊的周寧薑則情況稍好,她還有精力同江顧說話,“江七,你究竟用了何等詭術!?”

江顧抬手攏住了掌心的黑氣,感受著她的驚懼和憤怒,風輕雲淡道:“不過是借花獻佛,煩請聖女代我向周家家主問好,江某告辭。”

說完,他整個人便被黑霧湮沒,消失地無影無蹤。

片刻後,周寧薑臉色一怔,道心竟生生碎成了渣滓,待主峰之上黑霧散儘,能保持住道心不散的修士,竟隻剩十中一二。

半天之後,平澤通緝錄陡然出現了個新名字,以一個驚人的速度超越了無數名字,高居榜首。

而紅得發黑的兩個字,正是江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