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風月無心(九)(2 / 2)

路自明臉色一黑,但江顧已經不見了蹤影。

一行人又接連趕了許多天的路,終於又碰到了座城池。

“我們現在在望月大陸的最東邊,這裡靈脈不多地廣人稀,城池也少,再往西三萬裡便會熱鬨起來。”江向雲看著地圖道:“這合灌城隸屬乾樓,不過離乾樓本部太遠,幸運的話我們或許能聯係上乾坤樓的人。”

路自明道:“大公子好像對望月很熟悉。”

此話一出,幾個人不約而同將目光落在了江向雲身上。

“實不相瞞,幼時曾祖父曾帶我來過望月,在江家我也著手處理過同乾樓聯係的事宜,免不了會多知道些。”江向雲笑得和氣,“路道友大可放心,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也沒必要害你們。”

路自明臭著張臉哼了一聲。

林飛白打圓場道:“現在情況複雜,我們能一路走到此處還多虧了大公子,如今陰陽樓和乾坤樓的人應該都在尋我們,當然還有八閣的那些叛徒,行差踏錯一步都十分危險,不如就依大公子所言,我們兩兩一組分開在城內打聽一下乾樓的消息。”

周聽然勢弱,她果斷站到了林飛白身邊,畢竟這幾個人無論哪個都不好相處,真遇到危險不拿她墊背就不錯了,隻有這位林小公子看起來還良心未泯,關鍵時候能救她一把。

姚立自然是跟著江向雲。

路自明冷冷看了江顧一眼,轉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江顧自不會同他一起。

雖然答應隨江向雲一起進陰陽樓,但江顧完全不信任所謂的試煉,他樂得拖延時間來做足進樓前的準備,而且衛風身上的傷也需要時間靜養。

他打算先去城內的煉器鋪找些趁手的法寶,結果卻停在了醫館前。

“祛疤的藥?”醫館的大夫道:“如果靈力無法消除,那的確已經傷筋動骨年歲已久了,我這裡倒是有,不過價格會高一些。”

這大夫看起來年紀頗大,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樣,拄著拐杖在前麵帶路,江顧便隨他一路上了二樓。

“可否看一下傷處?”那大夫從架子深處拿了盒藥膏出來,上麵積了層厚厚的灰塵。

“不方便。”江顧設想了一下將衛風放出來的情形,看著滿屋子的名貴藥物放棄了這個想法。

老醫修也是好脾氣,他將藥膏給江顧,又取了把薄如蟬翼的小刀,“將疤痕削乾淨,抹上層藥,再輔以淨靈陣和續骨生肉丹,每隔三個時辰一換,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保管有疤的地方光潔如新。”

江顧接了過來,“會疼麼?”

那老醫修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刀割肉哪有不疼的。”

“……”江顧收起了藥,又買了許多滋補的藥物。

這偏僻的城池中大概是少見如此闊綽的客人,那老醫修親自給他包好一堆藥材和丹丸放進儲物袋中,“我看你拿的這些藥,這人傷得不輕,身體也虧空得厲害,一時半刻恐怕難養回來,這些藥也隻能治標不治本。”

他說得委婉,江顧卻明白他的意思。

衛風傷得太重,自愈能力極差,多好的藥材砸進去也是杯水車薪。

“多謝。”他客氣地道謝,拿著東西出了醫館。

城內人多眼雜,江顧特意出城尋了個僻靜的地方結陣,才帶著藥材進了靈境。

自從上次被他一腳踹進來,已經過了十幾天,衛風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靈泉中睡覺,剛開始幾次還會驚醒隨時準備攻擊,但隨時江顧來的次數變多,後麵他進來都隻能看見條飄在水麵上的魚尾巴。

他在泉邊半跪下來,抓住了那條晃悠的魚尾巴,將衛風從水中撈了出來。

衛風被布條纏得嚴嚴實實,睡得天昏地暗,幾條鬼紋懨懨地湊到他身邊嗅了嗅,又耷拉下去化作了霧氣,打濕了他的衣擺。

江顧在他眉心落了兩個安睡法陣,動作利落地割斷了他身上纏繞的布條,濕寒的潮氣侵入皮膚,衛風瞬間驚醒,和麵容冷酷拿著刀片準備割他脖子的江顧對上了視線。

“……”江顧沒想到他會醒。

畢竟前幾次安睡陣下去,他給衛風斷骨接骨都沒見人動彈。

衛風低頭看了眼渾身赤|裸的身體,又看向抵在頸間已經染了血的刀刃,若有所思片刻後聲音嘶啞道:“這身皮……不好看,你想要……我給你長……新的。”

江顧捏著刀片的手一緊。

衛風瞳光冰冷,“不過……時間會……很久,也沒有……鱗片。”

他說著,伸手攥住了江顧的手,從他指縫間將自己的手指扣了進去,帶著江顧的刀抵到了自己被補起來的心口,“從這裡開始剝皮,快。”

江顧神色冰冷,“他們要你的皮做什麼?”

“煉……法器。”衛風垂眸盯著江顧的白皙的手背,上麵露著淡淡的青筋,在霧氣中格外漂亮,“一開始……扔進煉器陣裡,比你的……更厲害,我死不了……傷口愈合得快,鬼紋能自生血肉……他們就想試試……煉進法器裡都有什麼效果……”

衛風的鬼紋不知道什麼時候卷走了江顧手裡的刀片,他抓著江顧的手指覆在了胸前猙獰的傷口上,“他們割掉我的血肉……養鬼紋,一開始能愈合……後來就不行了……血一直流,很疼……我自己拿線縫起來……買不起丹藥,就化膿……長蟲子,骨頭被咬壞了。”

疤痕粗糙的觸感讓江顧想抽出手來。

衛風直勾勾地盯著他,嘶啞道:“你剝完皮……給我瓶止血的丹藥……就行。”

江顧下頜緊繃,胸腔中壓抑著酸澀的憤怒,聲音卻毫無波瀾,“他們還對你做了什麼?”

衛風忽然咧開了嘴角,發出聲沙啞的笑,“忘了。”

江顧蹙眉。

這混賬是故意的,他之前質問江顧鬆綏幻境為什麼推開自己,江顧一句忘了草草了事,他便總要提醒江顧。

“反正……你也沒什麼要問的。”衛風不知道從哪裡吐出了那枚小刀片,放進了江顧手裡,“但是……彆割脖子了,再割就……真說不了話了。”

一口氣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江顧神色更冷,他不想待在這裡。

但衛風卻不肯讓他如願,用那條勉強能動的鮫尾攔住了他的退路,赤|裸滑膩的身體扭曲纏繞,那張滿是鬼紋的臉湊近他吐息,龐大的身軀將他整個人都圈在了裡麵,厚重的陰影沉沉籠罩下來。

嘶啞的聲音裡帶著怨怒和陰森。

“江顧……我後背疼。”!